喧嚣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孝陵坊方才恢复到夜晚该有的宁静。
吃喝玩乐到尽兴的游客们,三五成群,结伴回到了各自的民宿。偶尔有人被突然出现的女人眼神一勾,就消失在暗门或者幽暗的巷口内,继续下一场寻欢作乐。
大理石铺设的街道上逐渐冷清下来,不见人影,偶尔一两只野猫会飞速穿过街道,蹿上围墙后,抻了个懒腰,又恢复了慵懒。
金生水保持着窥视的姿势已经足足四个小时。
期间,有不少人会停留在典玉斋废墟外围拉起的警戒线外围观,可惜他们都是些好奇的游客和坊民。
截止目前为止,金生水一无所获。
好在他具备足够的耐心。
金生水抓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甜腻的奶香味刺激着味蕾,令他的精神保持着活跃。
一只土狗从街道另一侧,走走停停,时不时撒几滴尿,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气味。
土狗贴着墙根边走边嗅,自然而然地拐进了典玉斋留下的那片废墟。
土狗进入废墟就是一阵嗅,接着又是撒尿标记。
片刻之后,两道橘黄色光柱自街道拐角处照射过来,扫过废墟,土狗受到惊吓小跑着离开,消失在了街道另一头拐角处。
远光灯切换成近光灯,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废墟隔离带外。
金生水目光一凛,放下了手中的糕点。
轿车车窗明显是做了防窥处理的,加之车内没有一丝半点的光亮,即便轿车处于行道灯照射范围之内,金生水也无法看到车内的情况。
金生水屏住呼吸,改用眼角余光观察,他不确定车内是否存在异种,直视可能会引起警觉。
轿车静静地停了两三分钟,近光灯也突然熄灭了。
金生水下意识以为这是哪位喝醉的的游客想在此停车,因为店铺都烧完了,也就不存在乱停挡住店铺大门的情况了。
然而诡异的事情出现了,轿车熄火之后,足足过了十分钟,依然没有人下车。
金生水警觉起来,直觉告诉他,车内的人或许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不再犹豫,金生水提起一个背包下了楼,从民宿通往另一条街道的门离开,他在街道上绕了半圈,闪进一条逼仄昏暗的巷子内。
金生水悄无声息,并没有惊扰到一对正在做着非正常生命繁衍运动的男女,从巷口另一侧钻出来时,金生水已经改变了骨相和面相,并换上了一身巡检制服。
先前出现过的那条土狗嗅着被标记物,又沿着原路转悠了回来。
于是乎,一人一狗的目光有了短暂的接触。
下一秒,金生水快步接近土狗,有意无意地堵住了土狗来时的路。
土狗则是猛蹬后腿就朝前飞奔,它前进的方向正是典玉斋所在的方向。
狗跑人追,土狗突然折向,斜向着对面跑去。
狗助我也!
金生水瞥了一眼土狗奔逃路线上的那辆黑色轿车,不禁加快了脚步。
土狗从黑色轿车旁边快速经过。
金生水紧追不舍,行至轿车旁时,他突然顿足,侧身敲了敲轿车车门。
车内没有动静。
“车里的人请下车!”
金生水将手放在腰间,继续警告。
“车里的人,请立即下车!”
这是巡检的规范性流程,金生水执行到这一步,车内依然毫无动静。
他从腰间拔出强光手电照向车内。
“车里的人听着,将双手放在我能看见的位置,立即打开车门下车!”
金生水大声呵斥着,晃动手电的同时,已经从腰后拔出了一把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车门。
“呼叫支援,呼叫支援,发现疑似酒驾人员,抗拒执法,请火速支援……”
金生水对着胸前闪烁着红蓝灯光的通讯设备就是一通急切的呼叫。
终于,车内有了动静,车门缓缓开了一条缝,有声音传出来。
“巡检先生,我没有喝酒,我本人不具有任何威胁,请务必相信我。”
“双手先出来,让我看到双手!”
金生水继续大声命令。
车门缓缓打开,伸出来一双手,随即一条腿迈了出来,从车内走出来一名举着双手的英俊年轻人。
“远离轿车,车里有没有其他人?”
枪口一直对准着年轻人,金生水边询问,边向车内探头。
“巡检先生,车里就我一人。”
年轻男人镇定自若,依言让开身体,走到车头位置,暴露出汽车内部情况。
金生水瞥了一眼,确定只有年轻男人一人,他看向了对方,质问道:
“一开始为什么不下车?”
“睡着了,没听见!”
年轻人嘴角上扬,只觉得眼前的小巡检太过执着,他眼中带着轻视。
“有没有喝酒?”
“没有。”
“嘴硬没用,有没有喝酒自会有人来检测。
为什么将车停在警戒线外?”
“随便吧。
车是我随意停的,天黑没注意到警戒线。”
年轻男人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向那条异常显眼的警戒线。
“出示你的身份证件!”
年轻男人眉头微微皱起。
“你确定?”
“废什么话?叫你出示身份证件!”
金生水嚣张跋扈,手枪就快顶到对方脑门上了。
“好吧,希望你别后悔!”
年轻男人目光冷了下来,他放下一只手,就要掏兜。
“将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你想干什么?”
金生水再次大声呵斥,枪口却是直接顶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巡检,我在根据您的命令拿证件。”
年轻男人面色僵硬,又因愤怒而涨红。
“少废话,快掏!”
金生水一枪托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你——”
年轻男人抚了抚瞬间肿起来的额头,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我什么我,快掏证件!”
金生水做势要再砸,年轻男人立即缩头,从兜里掏出证件,挡在了额头前。
金生水粗暴地夺过证件,打眼一看。
证件姓名一栏印着三个字——金牧昭。
金家老大金琮武次子,金牧昭,25岁。
金生水打从金牧昭下车时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的那张脸,对照身份证件金生水算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金牧昭深夜至此,必定与原主生母被害一事有关联。
十二年前,13岁的金牧昭也许不是参与者,但在十二年后的今天,25岁的金牧昭必定是知情者。
只是……
金生水看向表情已经逐渐不耐烦的金牧昭,他心里生出疑惑。
只是,金家真放心让只是普通人的金牧昭深夜独自来到此地?
他的护卫呢?
突然,一阵诡异的低吠声自身后传来,金生水歪头望去。
只见先前的那条土狗又回来了,只是这条土狗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它的躯体迅速膨胀,硬生生撑破了狗皮,露出血淋淋的肌肉。它的后腿迅速拉长,身形暴涨,居然人立而起。它体表巨大的撕裂被无数肉芽迅速修补,却生不出毛发,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狰狞的疤痕。
人立而起的狗头怪足足五米多高,它双目赤红,暴起的犬齿不停流淌着惨绿色涎水,涎水滴落在大理石板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黑色深洞。
狗头怪缓步上前,巨大的阴影逐渐爬满金生水的脸。
金牧昭抽出金生水手里的证件,用指间摩挲了几下,放回上衣内兜里。
他抬头看向金生水,嘴角勾起一抹真诚的笑容。
“巡检先生,我说过您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