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变大,冰冷的雨滴穿过废楼的间隙,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车内鸦雀无声,庆虎大爷除了在乌龟男苏醒并再次将其敲晕时发出了点动静,其他时间也是安静如鸡。
金生水对于来人实力的认知,全部建立在车内战力值最高的庆虎。
来人无疑也是一位异种,而且大概率是隶属于锦衣卫的高级异种,否则不会令高梨宫的打手头子如此狼狈。
再想到自己现在隶属于高梨宫阵营,也就是说,一旦那位锦衣卫大爷追了上来,对方在盛怒之下,捏死自己就跟玩儿似的。
眼瞅着乌云内愈发暴躁的雷团距离高梨宫三人所在的藏身之所越来越近,金生水只能不断向老天爷祈祷,期望这场春雨的雨势更大一些,最好能完全冲刷掉行车的痕迹。
雷声轰鸣,也不知是天地间自然发生的雷鸣,还是那位锦衣卫异种大爷的超能力。
好在天大地大,老天爷最大,似乎收到了金生水的虔诚,雨势突然加大。
暴雨如注,汇集冲刷着废楼,裹挟着长久以来积聚的尘土和野草,形成一泡绵长的黄汤,精准砸在了车顶。
黑色的车身顷刻间被染成黑黄色,却意外地形成了一道天然伪装。
短时间内倾泻而下的雨水,根本来不及渗入断垣颓壁和泥土之中,眨眼间就汇集成溪,无数溪流又似无头的蛇四处乱窜,企图寻找低处,然后再次融合变成河。
这片占地颇广的战争废墟居然出现了洪水的势头。
金生水见状却激动不已,因为行车留下的车辙早就被愈发明显的洪水水头吞噬了。
那天上的锦衣卫异种原本还在顺着痕迹势如破竹,但仅仅是呼吸间,就变成了无头的苍蝇,在乌云内乱窜。
突然,雷声和闪电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昏暗的天地间,只剩下密集的雨声。
金生水突然感觉头皮发麻,并亲眼目睹自己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抓好!”
庆虎大爷急切的警示还没说完,无数道昏天灭地的蓝白电浆就已经狠狠砸在废墟之上,山崩地裂般的雷鸣紧随其后。
在恐怖的人造天威之下,金生水在一瞬间就陷入了失聪兼失明的状态。
他本能的张开嘴,蹬直双腿,才勉强保持理智。
头顶的废楼再也经不住雷电的摧残,轰然倒塌,落下无数大大小小的瓦砾和石块。
虫子般的黑车瞬间被掩埋。
雷光消失,天地间一片死寂,雨水暂停,似乎被威慑。
“哗——”
直到雨水正常落地,才打破死寂。此时,乌云内的人影已经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当春雨停歇,乌云渐渐散去的时候。
高高隆起的土包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只残缺的手猛地探出。
随即,土包下就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
金生水大口喘着粗气,直到那股强烈的窒息感全部褪去,才借着土洞透进来的光检查起车内其他人的状况。
也不知是因遭受撞击还是缺氧造成的窒息,庆虎和大秘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乌龟男身体沉陷扭曲的折叠状态,悄无声息。
金生水挨个探了探三人的鼻息。
庆虎和大秘气息悠长稳定,应该只是晕厥,而乌龟男气若游离,好像随时要死了一样。
见三人这般状态,金生水情不自禁地摸出了匕首。
但思考片刻,金生水又收起匕首,查看自己的处境。
汽车经受猛烈撞击导致侧翻,并被瓦砾和土块掩埋,土块再经过雨水浸泡变得团结绵密,在车外形成了一道密不透气的屏障。
金生水竭尽全力试了好几次,车门纹丝未动。
金他不由地将目光投向依旧昏迷的大块头,看来想要出去,只能指望这位庆虎大爷的超能力了。
先前想要趁机了结三人,脱离高梨宫,继而隐姓埋名、重获自由的想法被埋进了心底。
金生水将头顶的土洞尽可能地扩大,以便更多的空气涌进来。
接着他靠近庆虎,看着那张哪怕昏迷却依旧膈应的大脸,金生水顿觉无从下手。
人工呼吸?心肺复苏?
开什么玩笑,谁能下得去嘴呢?
突然,金生水目光瞥到一物,索性爬了几步,捡起一瓶滚落在车角落的饮用水,拧开瓶盖怼着庆虎的大脸就浇了上去。
初春的温度依旧寒冷,一瓶冰凉的水浇在脸上,庆虎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两道精光射出,吓得金生水连连后移。
庆虎迅速扫视车内,他的目光落在车外的障碍,落在土洞上,又在大秘和乌龟男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金生水身上,眼中的警惕逐渐消失。
“好小子,是你救了咱?”
依旧是粗犷而直接的询问,但是金生水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了了目前的处境,并承认了自己的救命的事实。
“不是,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庆虎大爷自身实力硬才是关键。”
金生水却不好直接承认,他怕落了这位高梨宫打手头子的面子,说话间留有余地,并拍了个很直接的马屁。
应对这种阶级和力量都不对等的粗人,说话要让对方脸上有光,奉承要让对方听得懂,这是金生水前世摸爬滚打好多年得到的经验。
“小人的这条命下面还得看庆虎大爷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需要借助对方脱困,后续回到高梨宫后也需要借助这位庆虎大爷证明清白。
因此,这个来自继承记忆里的自我矮化的称呼,还是被金生水唤了出来,并再度拍了一个小小的、稍显含蓄的马屁。
毕竟自己当前的身份只是一名涉嫌通敌并且没什么见识的背尸奴,使用通常的自称也显得自然一些。
果然,那庆虎大爷两次被拍中了马屁股,乐得哈哈大笑,连带着看向大秘的目光都多了一丝不满,居然反手一巴掌拍在大秘脸上。
“嘶——”
大秘倒吸着冷气突然惊醒坐起,对上庆虎大爷极度不满的目光,只以为是自己在庆虎大爷之后醒来才惹得对方不快,便默默扭头,开始装模作样检查起车内情况。
庆虎大爷瞥了一眼大秘的背影,骂了声废物,然后直接站起身来,双手撑起车门,然后再金生水故意惊讶的目光中,双腿双臂齐齐发力,再大喝一声,居然硬生生顶开了车门以及压在车上的障碍物。
金生水背着乌龟男爬出土堆时,看到土堆下停了两辆崭新的黑车,庆虎大爷已经上了前一辆车疾驰而去了。
大秘应该是得到了指令,坐在第二辆车的驾驶座上,朝着金生水招手。
金生水再次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然后又一次放弃了趁机偷袭大秘、解决乌龟男,然后潜逃的想法。
因此他发现,这次的难度比之前还大。虽然庆虎已经离开,但是他仍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解决掉一个清醒的异种大秘,再者,哪怕他侥幸成功,后面必定会面对高梨宫和锦衣卫无休止的追杀。
老老实实上车,将乌龟男绑好丢在后座。
金生水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一路无言,好在大秘也不是个话多的。
黑车开出废墟,开过荒芜的旷野,经过破旧的村庄,进入繁华的城市。
黑车在街道上七拐八绕,两侧是简约和复古交织的建筑物,行人也是现代简装和传统明装混杂的穿着。
黑车行进了很久,突然减速,金生水转头 ,一座巍峨的九层朱色斗拱木楼撞入他的眼帘。
高梨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