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晏殊照例搂着儿子慕淮躺在二楼的小床上谈心。
白天慕淮基本一整天都在私立幼儿园,黄昏回家后还要跟着余淮请来家里的家庭教师上钢琴和绘画、书法课。
所以,每天也只有夜晚睡觉前的那点时间成了母子俩最难得的独处时光。
林晏殊自从回来后每天都在很认真的倾听儿子慕淮断断续续的跟她分享着白天学校里发生的各种有趣的事情。
母子天性使然,慕淮理所当然的把林晏殊当成了年龄相仿愿意倾听心声的知心朋友。
父亲余淮总是太过清冷严肃!一面对父亲,慕淮心里敬重又惧怕。
回到家,慕淮一见到妈妈林晏殊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错过了儿子两年的成长,林晏殊也格外珍惜跟儿子相处的时间。
林晏殊觉得小小的儿子口述和表达起各种事情的能力已经很强,她也在思维逻辑上加以引导他。
血缘关系真的很奇妙!
林晏殊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喜欢静寂独处的高冷女人,可是一跟儿子在一起哪怕小慕淮有再多问题和话题,她总也有十万个耐心去认真倾听解答。
一对视上慕淮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她的心就会变得很柔软。
这会儿慕淮小小的嘴巴一开一合的又开始在跟她讲述他在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情了。
慕淮讲的很生动!绘声绘色的讲述让林晏殊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像学校里突然又换了漂亮的绘画女老师,今天班上哪个小女孩又换了新发型和新款式的裙子,哪个小男孩又惹哭了女同学被请家长和罚站面壁等等诸如此类情况。
林晏殊耐心听完后又把话题引向慕淮。
“那我们现在来聊聊慕淮宝贝今天在学校的情况好不好?”林晏殊问。
“嗯。”慕淮认真点头。
“慕淮,你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啊?”林晏殊亲了亲慕淮柔嫩的脸蛋。
“妈妈,你不相信我?”听着妈妈带有疑问的话,慕淮眨巴着乌黑明亮的眼睛明显有了丝不满:
“我当然很乖了!不信你去问问我们李老师。”
“妈妈当然相信你了!妈妈只是想多了解些你在学校的事情。”
林晏殊浅笑着揉了揉儿子圆圆的小脑袋夸奖道:“妈妈的慕淮是世间最棒的宝贝。”
“那宝贝你今天在学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难忘的事情呢?”林晏殊很是关心的询问。
“难忘的事情?”慕淮仔细想了下。
“对了妈妈,今天有个叫李孟涵的女生亲我了。”
“啊?”林晏殊听了很是吃惊:“李孟涵为什么会亲你?”
慕淮一本正经又傲娇的语气:“她说我长的很英俊帅气!”
林晏殊听了觉得很好笑:你们一个个才多大点的小屁孩,哪里知道什么是英俊帅气,什么是漂亮呀!”
“我们知道呀!”慕淮一本正经。
“筱柔阿姨长的就很漂亮!她说我长的像爸爸,很帅!她很喜欢我!”
林晏殊笑容僵了下:“哦,她说得没错!慕淮的确跟爸爸一样帅气。”
林晏殊对着儿子应着声,心里却很是不舒服。
看来她不在家的两年里,为了嫁给余淮,庄筱柔私下也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
从了解的情况看,余家包含她的儿子慕淮都在庄筱柔的讨好范围之内了。
可惜失算的庄筱柔再怎么努力去博得全家人的好感也始终得不到余淮的半分心动和倾慕,最后她不还是灰溜溜的回去青城了?
林晏殊没有那么大度!
不过是为了顾及余家和庄家双方长辈是旧识的颜面,林晏殊才忍着没有拆穿庄筱柔的小三行径,也没有给她当面难堪。
孩子还小,她不想让孩子纯洁干净的心灵沾染这些。
“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慕淮趴在林晏殊耳朵上小声说:“奶奶有次在书房里对爷爷说筱柔阿姨和爸爸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童言无忌!孩子的心思是最纯粹干净的,也不会刻意撒谎。
从慕淮嘴里突然听到这些事情,林晏殊听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气愤又难过。
如果不是生了慕淮,加之余淮始终爱着她,她倒真不知道余家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地方了。
所谓的门当户对和门楣在她眼里并不值得她羡慕。
怕影响孩子的心理健康,林晏殊只好抱着儿子牵强的温声解释:“奶奶那样说其实只是出于欣赏筱柔阿姨的美貌!”
“爸爸的爱人是妈妈,所以爸爸和妈妈才是一对。”
“对!”慕淮出声附和:“爸爸也跟筱柔阿姨说他心里只有妈妈!”
听到余淮如此专情,林晏殊心里充满了感动和幸福。
想到慕淮说有女生亲他,林晏殊又笑问儿子:“慕淮,小女生李孟涵今天亲你后,你是怎么做的?有当场亲回去吗?”
“没有!”慕淮摇头说:“我怎么会那么做?况且老师看见了就立马过去教育她了。”
“慕淮做的很好!”林晏殊说:“慕淮,妈妈跟你讲啊!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以后都不能随意去亲吻别的小朋友!”
“吻代表纯洁真挚的爱,代表亲人或爱人间最亲密的好感表达!那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一种情感,所以不能随随便便送出去!”
“你是男生,要绅士稳重自持。等将来长大后更不能轻易向别人示爱,最主要的是不能随意做出亲吻女生的孟浪举动明白吗?”
“嗯。”慕淮似懂非懂:“那我的吻长大要留给谁?”
“留给你长大后很喜欢、很心动的女生!”
“那爸爸可以吻筱柔阿姨吗?”
慕淮好奇的连续提问:
“筱柔阿姨是外人吗?之前你不在家时她为什么老来咱们家?”
“当然不可以!”林晏殊柔声开口:“爸爸只能亲慕淮和妈妈!”
“筱柔阿姨当然是外人了!她只是那阵子没地方去才借住在爷爷奶奶家里。”
“还有,慕淮……”
林晏殊表情严肃:“不管在哪儿,无论男生女生都要保护好自己身体每一处器官,不能让外人随意抚摸触碰知道吗?”
“知道啦。”慕淮窝到林晏殊怀里搂着林晏殊的脖子蹭了蹭:“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有点想他了!”
林晏殊吻了下儿子额头柔声安慰:“妈妈也想他!爸爸说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或许爸爸就已经回来了。”林晏殊柔声哄着。
乖巧的慕淮很快酣然入睡了。
林晏起身走向洗手间,心脏却猛然传来一阵绞痛。那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心悸抽痛感让她差点窒息。
林晏殊捂着胸口立在原地静静等待了几秒钟,那种极度心痛的状态才得以缓解。
心里开始一阵不安!
林晏殊隐隐感觉身边似乎有事要发生。
林晏殊也不知道自己深更半夜怎么会突然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明明她跟余淮现在感情很好,儿子也在面前安睡。茯茶镇上父母哥嫂和姐姐也都平安健康,他们基本上隔天都有视频和电话联系。
林晏殊伸手怜爱的摸了摸慕淮的小脑袋。
父母如今不再回青城了,闲下来的她正好带慕淮去茯茶镇看他们。
算起来,她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父亲林连生和母亲李春华了。
林晏殊也想趁着余淮这次从国外回来,一家三口回趟娘家茯茶镇。
……
深夜的电话铃声在黑暗中突然响起,突兀的铃声令人心惊肉跳。
被吵醒的林晏殊拿起手机看了下快速下床走去了客厅。
“喂,姐。”
“怎么了?”
你又跟姐夫闹矛盾了?”
林晏殊下意识以为又是姐姐晏贞跟姐夫成帆打架了。
以往他们俩三天两头就会干架,一打架晏贞的电话总会过来。
这些年,林晏殊甚至已经习惯了姐姐深更半夜来电的倾诉。
人在极度愤怒委屈下总会潜意识里急于找到心里最亲的人倾诉一下。
性子暴躁坦率的晏贞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母亲李春华尖酸刻薄的性子也不是姐妹俩需要那种能给予孩子安慰温柔贴心的母亲。
晏贞能找的,也只有亲妹妹晏殊说说心里话。
“妹,爸妈和哥他……”那头晏贞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儿。
林晏殊心里顿时一沉。
一听到事关父母和哥哥,在听到电话里姐姐晏贞的异常状态林晏殊心里顿时就焦急万分:“他们怎么了?”
“他们出什么事了?”
“你倒是快说呀姐!”
林晏殊越急,那边晏贞哽咽着就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他……”
然后成帆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晏殊,哥晚上喝了酒载着爸妈和瑶瑶晚上回老家的路上撞了路边的石墩出了事!”
“什么?”林晏殊瞬间只感觉天旋地转。
老家的公路状况她很是熟悉,车子撞到路边石墩大概率是翻到山崖下了。
如果是那样,那他们还有多少活命的机会?
不敢想象下去,强忍着软下去的身体艰难挪到沙发上,林晏殊颤抖着追问:“人现在……怎么……样了?”
“都进了抢救室。”
“我们正在外面等!”
抢救室外椅子上成帆支撑着抱着他的腰大声哭泣的晏贞。
“我安顿好慕淮马上回去!”林晏殊握着手机身体抖个不停,筛糠一样:
“有钱吗?”林晏殊说:
“我先给……给你……转钱!
说话间林晏殊右手死死按住不停抖动的左手。
“姐夫,麻烦你去告诉医生,我们无论花多大代价也要把爸妈哥哥和瑶瑶抢救回来。”
成帆沉默着不作声。
林晏殊明白他是因为钱。
知道成帆抠门,也怕姐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林晏殊二话不说给晏贞银行卡里转了三十万。
坐在沙发上努力逼自己冷静后,林晏殊迅速给婆婆吴敏仪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请她这段时间帮忙照顾儿子慕淮。
睡眼惺忪的吴敏仪听到林晏殊的话后立马变得清醒。
担忧林晏殊的精神状况,她急忙出声安慰:“晏殊你先不要急!等天亮,我让人送你回茯茶镇。”
“等你爸从京海回来,我就和他一起过去你娘家那边看看!”
“不用了妈!您身体不好。”林晏殊拒绝了:”爸爸工作太忙抽不开身,再说慕淮现在也需要您照顾!”
“那好吧。”吴敏仪听完就不再坚持。
“晏殊啊……”吴敏仪犹豫了下又说:“余淮在国外的这笔生意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清楚,生意谈成前你能不能先不要让他知道?”
林晏殊只感觉心里一阵发寒。
她的娘家人这会儿都生命攸关了,她的婆婆还在担心她打电话影响儿子的生意。
在优雅高贵如婆婆那类人们眼里难道就真的只有金钱权势、高官厚禄,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冷暖在里头?
也许是有的,只不过绝对不是在林家!是在金钱权势阶层更高的阶梯上。
比方说罗书记!比方说庄家!
“晏殊你别多想,妈是怕他分心!”吴敏仪在电话那头小声解释着:妈也知道这样显得有点冷血,但请你理解理解大局!”
心急如焚又感觉心一阵发冷的林晏殊哪里还能等到天亮?又哪里还能听进去吴敏仪那番让她恼火的话。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此时恨不得长了翅膀立马飞回父母身边。
“妈,我还有事,就不跟您说了!”不等那边婆婆吴敏仪说完,林晏殊直接挂断了电话。
敲了张姨的房门交代一番就想走,张姨追出来提醒她上楼去换衣服。
上楼时由于太过恍惚,林晏殊在楼梯上还重重摔了一跤。
张姨很快跑上前将林晏殊扶了起来,她看着林晏殊和蔼可亲的目光里满是心疼担忧。
出了这么大事,余董又远在国外,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该怎么面对呢?
顾不上身体疼痛的林晏殊拿了车钥匙就快速奔出门了。
车在平稳的高速上疾驰,穿过一条条安静昏黄的隧道,偶尔也有车子呼啸着从她身边车道快速超过。
隧道里黯淡的灯光打在林晏殊身上,一身黑衣得她清冷疏离的脸颊上更显苍白。
全程强忍镇定的把握着方向盘,泪水不断从林晏殊的眼眶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到了膝盖上打得她生疼。
赶到医院手术室门口时,嫂子李琳琳和姐姐晏贞已经抱着哭成了一片。
隔着几步之遥,林晏殊看见穿着蓝色手术服的男医生从抢救室走出来取下口罩面露难过说了一句:
“很遗憾!”
“除了那个年纪大点的李春华女士,其他三位我们已经尽力了!”
林晏殊听完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