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炁进屋后,房门轻轻关上,两人抬头看着飘在空中如同水一样妙曼的女人。
柏无皙开门见山道,“她想和你弹二重奏,这个愿望呼唤了我,我帮她一把,有什么不对吗?”
荣炁沉着声,应道,“我们是执行者,你是犯人,有见过警察和犯人共舞的吗?”
柏无皙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不强求。今日一别,明日再也不见了吧。”
荣炁心思微微动了一下,柏无皙能从他闪烁的眸光中看出杀意。
只是这份杀意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应该在顾忌着身旁那个女人。
夏言安忙道,“姐姐你帮我那么久,我还没有回报你呢。你想要的那个,我已经无法帮你实现了,你可以跟我提其他要求。”
柏无皙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可以。我换个要求。”
“您说。”
“我希望你们两个,与我回溯共情一次。”
夏言安好奇问,“这是什么?”
“就是进入我的记忆。让你们感受一下我的经历。可以吗?”
夏言安忙蹭了下荣炁,“七哥?可以吗?”
荣炁沉默片刻,“没人护法。很危险。”
柏无皙伸手,冰冷异空间包裹住整个房间,“现在可以了吧?”
“好!”有异空间护体就没问题了。
“来,闭上眼睛,把手给我!”
荣炁和夏言安一手互相牵着彼此,另只手纷纷伸向柏无皙。
柏无皙一手一只轻轻抓住,慢慢闭上了眸子。
三人的思绪倏地一下回到了过去。
第一波记忆是半年前。
一个小女孩站在琴架旁,身上满满都是淤青,她一边哭,一边拉着小提琴,身旁拿教鞭不停抽她的,是她母亲。
小女孩不停哭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妈妈,我会好好拉得。
紧接着,女孩向柏无皙伸出了求救的手,说道:天神,请赐予我天赋,我想要得到母亲的赞美,想让她再也不虐打我!
柏无皙沉痛的盯着她:我不是天神 ,我是恶魂,与我做交易,是需要付出你的生命的。
我愿意。
女孩最终得到了所有人的赞美,只是她的生命不停的在流失,直到最后,死于非命。
画面一转。
一年前。
柏无皙身上的红色并没有现在这么鲜艳。
一个男孩盯着门缝里老男人和另一个男孩是背影,眼神满满嫉妒和不平。
紧接着,柏无皙出现在他面前,男孩朝她伸出手:告诉我,我是原配的孩子,为什么会比不过那个私生子?我得不到父爱是因为我还不够出色吗?请您赐予我天赋,我想要得到父亲的目光。
柏无皙劝道:我是恶魂,与我做交易,你要付出生命。光辉只是一瞬,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
男孩如愿得到了所有人的掌声,可终究没有等来父亲的目光,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不管怎么努力,都赢不了那个私生子,最后他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在雨天。
两年前。
柏无皙身上的颜色更加浅淡,变成了粉红色。
一个女孩站在镜子前哭泣。
柏无皙安静的站在她背后看着她哭,直到许久后,那女人才被惊醒过来。
原来真有神仙姐姐存在。女孩激动的说。
柏无皙轻声应,我不是神仙,我是恶魂。
女孩擦干泪水说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上床,我被他搞大肚子后就被他一脚踢开,他却对我说,他母亲不喜欢我这种没有才华的女人,他要娶的是能够匹配得上他的优秀女孩。我好不甘心,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弹奏二重奏,要去参加比赛,我不甘心。求求您,帮帮我好吗?
柏无皙点了点头,你想要的我能答应,但会让你失去生命。
没关系,哪怕是昙花一现!我要让他们对我望尘莫及!
女孩抢走了男孩和另一个小提琴手的比赛冠军,然后走到男孩面前,把冠军奖杯往他脚下一砸,当着他母亲的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朝他吐口水:你不配当我肚子里孩子他爹!渣男!
女孩本就命不久矣,谁知道,那个渣男因为厌恶女孩出尽风头,害他颜面丢失,竟然把那女孩从楼梯上推下去。女孩捂着肚子,鲜血自她腿间流了出来。
柏无皙看见这一幕后,把那钢琴男,活活按死在了厕所马桶里。
这就是唯一死去的钢琴男。
再半年前,柏无皙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浅,直到十年前,荣炁和夏言安看见,柏无皙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白色的,而不是黑色。
荣炁万万没想到,这女人身上的怨气是这样来的。更让他想不到,白衣也能进阶为红衣。
一个拥有守护之心的女人,竟然能够成为红衣。
难怪她对着夏言安没有任何杀意,原来那些死者,如夏言安所说的一样,他们都是自愿献祭的。而柏无皙身上的怨念,都是亡者寄托在她身上所形成。
一点点累积,一点点凝结成血红色的印记。
再往前,他们看见柏无皙生前的画面,她是个患白血病却酷爱小提琴的女孩。
他们还看见了柏无皙的师父!
师父……
她的师父竟然是……
柏无皙刚步入学堂的时候,她师父拍着她肩膀说:你的音乐里没有感情,哪怕手法再熟练也是没有用的。那是灵魂意境,你得好好感受它们。你有听过琴瑟和鸣之音吗?
没听过。柏无皙木讷应。
去寻找它吧,寻找到它,你才会懂得音乐的魅力。
只可惜,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她要死了。临死前,师父站在她床边摸着她额头在哭泣。
共情结束。
柏无皙睁开眸子冲他们嫣然一笑,“我要走了。你们会拦着我吗?”
“不会不会!”夏言安眨巴着湿润的眸子,“七哥也不会,我们不会拦着你,姐姐你走吧。”
柏无皙看向荣炁,见他眸光里没有刚才的戾气,嘴角勾出满意的微笑,“对不起,我还不能奉献自己,我要好好的活下去,继续寻找我的琴瑟和鸣之音。”
说完,她转头消失在了练琴房,四周的冰雪领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走的。
屋子里独留下荣炁和夏言安,两人双手交握着,传递彼此的温度。
好半晌,荣炁才吐出一口闷气,“你赢了。”
夏言安咧开灿烂的微笑,“那七哥,咱们参加完比赛就回去了好不好?咱们不围剿她了好不好?”
“都听你的。”
夏言安惋惜道,“可惜不能再和姐姐练琴了。”
荣炁拉着她走,“我也能教。”有点不甘心,为什么柏无皙教得比他好?
两人离开练琴室,走到尽头,一个女人的身影慢慢露出来,眼神带着浓浓的怨恨。她听见夏言安一言一句姐姐长姐姐短,心窝火气更是冒得压制不住。
隔天一早,夏言安刚吃完早餐,肚子不舒服,回到宿舍,去厕所三回。
荣炁急躁瞪着她,“吃坏肚子了?”
“好像牛奶过期了。”
“过期了你还喝?你味觉没有了吗?”
“我这不是怕浪费嘛,我是勤俭节约的好孩子。”
“我去给你买药,你给我安分点。”
荣炁放心离去,因为他知道,这里的红衣不会害人,没有什么危险。
他前脚刚离开,寝室房门被人推开。
夏言安捂着肚子挥挥手,背对着房门,支支吾吾道,“忘了带手机了吗?”
来人走到夏言安背后,爪子一把掐住她的后脖颈。
“嗯?”
倏——
夏言安的魂体被人扯了出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聂紫。
“喂!你干嘛?”
聂紫也是魂体的状态,她把夏言安扯出来后往边上一推,自己进入了夏武能的躯体中。
夏言安急躁大叫,“哎呀!你干嘛呀!”
聂紫抢走夏武能身体后立马跑走。
夏言安急忙冲去想追,门口突然堵来两个男人。
“张勇,田不明?聂紫把我的身子给抢走了,你们快点帮我去抢回来啊!”
两个男人垂眸眨了下眼,满怀歉意道,“对不起!”
说完,他们一人拿出一条镣铐,把夏言安双手铐住,镣铐扔去房间的角落里。
夏言安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也是魂体的状态,肉身都藏起来了。
“什么情况?你们干什么要铐着我?”
张勇为难道,“夏武能,你别怪我们,谁让你和红衣有联系也不通知我们的。说到底,大家都是竞争者,那个红衣我们不能让给你。”
“等一下!”夏言安焦急喊道,“她是个好人,你们不要杀她。好不好?”
“别开玩笑了!你安静留在宿舍里,你的七哥给你去买药,还要花点时间才会回来。等他回来,我们都结束了!”
“该死的!给我回来啊!你们这群坏家伙!王八蛋!”
夏言安挣脱不开这个镣铐,只能在宿舍里乱窜。魂体状态连手机都拿不起来,怎么搬救兵?
七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聂紫抢走了夏武能的躯体后,来到了练琴室,她默默抬起眸子呼唤了句,“姐姐在吗?我有急事找你。”
柏无皙飘了出来,奇怪的看着她,“不是说好了不会再见了吗?找我什么事?”
夏武能朝她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
仅仅一眼,柏无皙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你不是她!”
“晚了!”聂紫掏出匕首直接朝红衣腹部刺去。
噗嗤——
“啊——”厉鬼惨叫声惊动了屋外所有鸟群,但人类丝毫听不见。
柏无皙一巴掌拍飞聂紫,转身想逃,身后四周围堵上来四个男人,手里都拿着稀奇的法宝。
柏无皙急忙张开冰封领域,可是手刚抬起,她就被一道火焰击中。
“啊——”第二道惨叫传来。
男人们的笑声跟上,“呵呵,早就研究过你了,水女。”
“既然是水,一定怕火吧?很巧,我们四个中,三个都是火属性。魂力里面全是热辣的火焰。”
“你跑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柏无皙捂着两道致命伤,不停张开冰盾,阻止那一团团银色烈焰攻击,房间里的水十分稀少,能够让她驱使的根本不多,她只能通过自己本体来搏击。
四个男人或多或少也受了伤,钟谣急躁道,“得在荣誉回来前把她搞定。”
“急什么,就算他回来了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难道他还能从我们手上救人?”
柏无皙绝望的掀了掀眸子。
她真的还不想死啊,她还没有找到老师说的琴瑟和鸣之音,她好不甘心。
怨念发力,五人被红衣弹在了地上,全咳了口血。
“艹!真他妈难搞!”
“不然怎么叫红衣!赶紧的,别藏私,把法宝亮起来,不然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柏无皙看着他们一个个亮出兵器,眼神更加决绝。
谁能来救救她啊?
那个女孩吗?她不行,她太菜了!她的男朋友也很菜!他们都救不了她了!
柏无皙虚弱的反抗着,伤口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虚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每次往外面逃窜的时候,都被这些人的火焰墙拦死去路,最后只能狼狈摔倒在地。
就在她绝望之际,练琴室外突然传来一道扼制的杀气。
四男一女纷纷惊愕,“什么情况?”
荣炁拿着药,推开了房门,楞眼扫了屋内一遍,四个男人围剿红衣,旁边还站着夏武能,只是和夏武能对上眼,发现他躯壳内并不是夏言安的灵魂,他脸色一绿,“谁能告诉我怎么回事?”
聂紫有些心慌,嘴里喊道,“七、七哥,快来帮忙干掉她。”
荣炁脸色阴沉,飞过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她魂体拍出夏武能体内,“凭你也配喊我七哥?”
聂紫本来还想假装一下的,谁知道竟然假装不了。
聂紫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气呼呼大叫,“你不帮忙就滚,别来妨碍我们公务!”
荣炁看向地上软趴趴的红衣,脸色更加暗淡了一层,他慢吞吞的走向红衣,把她护在自己脚边,脸色沉闷的环顾一圈,“我不会让你们碰她的。”
“你想独吞?”
“我说最后一次,她受我保护,谁也不许动她,听见了没有?”
不对劲,这不是独吞的意思,这是维护的意思吧!
张勇气恼大叫,“荣誉,你几个意思?我们是执行者啊!她是罪犯,你懂不懂道理?”
田不明跟着喊话,“你这包庇罪犯,是犯戒。回去要受罚的!”
“受不受罚是我的事,不劳你们操心,我现在,请你们马上滚回冥界,这个案子谁也不许再接。”
“你算老几!”李海璐咬牙切齿道,“在我们五人面前放狠话?你能耐啊你!”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屋外传来了爆喝声,“姐姐——姐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