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好不容易说服林洛,挂了电话。
转身见林凡在不远处意味深长的审视着自己。“走吧”知晓示意自己电话打完了。
“你没有告诉家里人你来这里了?”
知晓摇摇头。“没有,告诉他们也是白担心罢了。”
看着知晓自顾自在前边走,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林凡心里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把知晓带到这里是对还是错。原本他以为她只是想让更多人了解战火中的情况。现在他倒有一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感觉。心下想着一定要把人看牢,平安带回去。
“方知晓,你想尽办法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他转头看着知晓问。
知晓没有看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让更多人知道这里还有因为战争而失去家园的人们。”
“那你就不怕自己发生什么意外?”
“你呢?你怕吗?你不也来了?”知晓连续反问。
“我承认,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来这个地方。可这终究是我的工作,早晚都要出来一次。我也承认来这里对我以后的发展确实是有利的。至于怕不怕,我想说我当然怕。可是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这里相对来说很安全。只要我们注意一点,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你明明可以选择别的时间,和别的地点,对吗?”
林凡点点头,“是,这个时间,台里确实只有几个不太受欢迎的外派驻地需要人。我当然可以等,等更好的机会。但你一个外行的女孩子都勇敢的过来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是你感染了我。”
知晓没再说话。她停在河边,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林凡打量了一下四周,去报刊亭买了两份纸质版地图,回来坐在长椅上,顺手给知晓一份地图。
“喏,看看吧”我们需要尽快熟悉这个城市的布局和交通等基本设施。
知晓接过林凡的地图,心里想着现在这个行业还要用这么原始的地图吗?
林凡拿出笔递给知晓一支。指着面前的河,“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在这。这条河就是这个城市的界河。河对岸,应该就是老百姓居住地。所以…”
“所以,我们以后工作的主要阵地,在河对岸,是吗?”知晓平静的接着林凡的话继续讲道。
“可以这么说。”林凡想了想,看了眼知晓,又继续说道。“也可以不是。”
知晓转头看着林凡,这话倒是有点挑起了知晓的好奇心。“怎么讲?为什么是又不是?”
林凡一度沉默,心里纠结了一会。开口道,“如果不去对岸的话,那么做新闻的方式,简单来讲就是两个字,交易。”
知晓盯着林凡,没想到居然是这两个字。知晓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说,新闻信息的买卖?”
“知晓,作为一个新闻从业人员。按道理,我不该给你传递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但是,如果你不想涉险的话,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是出乎我意料的,我以为我所看到的新闻,都是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一条一条跑出来的。没想到…”
“是,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来的。对于一些比较大的平台,要么是跑新闻跑来的,要么是投稿。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可以特殊处理。只要买卖双方都接受就可以。”
“这太荒谬了,我不认同,也不理解。更不会这样做。如果你要这样做的话,请不要带上我。”
“我没有要这样,只是说如果不想让自己涉险的话。这样也无可厚非。”
林凡心里有一点后悔把这种取巧的方式告诉知晓。但他的出发点真的是没有恶意。
正想着,听到知晓的声音。“你看,那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在乞讨。怎么回事?”
顺着知晓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一个大概13 4岁左右的男孩儿,穿着并不保暖的衣服。在河边鬼鬼祟祟的乞讨。
“你身上有没有当地现金?”知晓转头问林凡。林凡把身上能找到的零钱都拿给知晓,刚才两个人吃饭又买东西已经快花光了他带出来的所有。
知晓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抓着小孩强行拖拽,赶紧跑过去,嘴里说着让对方住手。
经过交涉,才搞清楚对方是河边区域的安保人员,说这个男孩是在不久前偷偷从对岸游过来的难民。
为了保证河这边的“贵族”们不受影响,必须杜绝这种情况。一旦发现被抓到,就是丢回河里,实在难搞的带回警局。
知晓看着这个孩子,骨瘦嶙峋,衣服破破烂烂的还全身湿透。她试图向安保人员表达自己可以负责照顾这个孩子在安全区的一切,被严词拒绝。理由是对岸的难民渡河有些是单纯为了寻求生存的可能,而有些则是为了报复,一旦发现绝不姑息。对于坚决反抗或者屡教不改者可直接结束其性命。
林凡劝知晓不要意气用事,毕竟他们还要在这里生活很久。在得知这个孩子只能被扔回河里之后,知晓把林凡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从垃圾桶边找了一个塑料袋,把钱包好,都塞给了孩子。告诉他不要反抗,乖乖回对岸。又鼓励他一定要坚强,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知晓跟着安保人员和小孩,一直到孩子下水的地方。时不时有人被赶回水里或者受伤。在知晓坚持下,他们看着孩子返回水里直到接近河对岸才安心。
知晓二人向刚才的安保人员询问了作为新闻记者去到河对岸的官方途径。得知要去办一个通行证,然后从桥上光明正大的往返才合乎规矩。
在等通行证的这段时间,知晓把自己这几天的见闻,尤其是那个孩子的事情,写成了报道。虽然知晓没有提供照片或者影像,但是为了鼓励知晓,王哥还是给了她安排了比较重要的版面。
等了三天,二人才拿到过河往来的通行证。知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到河对岸,或许还能再见到那个孩子,不知道他有没有生存下来?她联系林凡开车一起过去。
相对知晓,林凡更理智。他向这几天交到的“朋友”们询问了当天开战的可能性。直到多人给出否定答案后,他才放心驱车带着知晓向河对岸驶去。相对于频繁出示通行证的回程方向,通向对岸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关卡。
越靠近对岸,知晓的心越紧张。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对岸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一点。她原本以为会是满目疮痍,没想到还是有很多看上去生活正常的人。越往里开,慢慢就发现,路上难民越来越多。
知晓下车,走到一个当地商贩的摊位,询问一些关于当地战争的现状。才知道他们看到的地方离安全区太近,战区还要向里。街边的难民是从里向外扩散的。
听商贩这样描述,知晓觉得再往里走,难民怕只会更多。
离开的时候,商贩提醒他们,最好不要驱车再往里走,至于原因没有明说。
由于是第一次来到河对岸,在林凡的坚持下,知晓没有再继续往里走。她用自己随身带来的相机,记录下了所见的景象。
回安全区的路确实有很多关卡,通行证查了一遍又一遍。她把所有记录到的资料和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记录下来,发回国内。虽然知晓现在还不是一名合格的新闻记者,但是她相信最真实的感受应该最能打动人。
知晓和林凡约定好,每三天去一趟河对岸,收集资料。
一天,他们到河对岸的难民区调研。意外赶上难民斗殴事件。在林凡下车采集资料没有注意到的时间。知晓发现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被一群孩子围打。
情急之下知晓下了车,她试图劝解,无奈语言不通。又试图拉架,却被人推倒。难民们看到知晓,一看就是身上有财物的样子,顷刻间蜂拥而上。
时间刚刚好,一个小乞丐模样的孩子挡在知晓身前,难民们停下脚步。
知晓听不懂双方交涉了些什么。难民并不罢休,又开始向知晓二人逼近。小乞丐转身护住知晓。她才认出来这个小孩不就是那天她在河边看到的那个孩子吗?
显然这个小孩最近过得并不好,从他身上依旧破破烂烂的衣服就能看出来。那一笔钱,要么被抢了,要么对他来讲是杯水车薪,他看上去依旧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
有人过来喝止住了争端,人群散去后知晓才看到是林凡和另一个中国同胞救了他们。
毕竟都是小孩子,看到两名相对身材高大的中国人,他们还是渐渐退去。
走之前还不忘踢了几脚躺在地上怀里护着孩子的母亲。
知晓赶紧把小乞丐扶起来,询问他状态。得到肯定答复后,知晓又跑到那个母亲身边。
在林凡的帮衬下,艰难的把人扶起来。她的伤似乎更重一些,身上也是上新伤加旧伤。显然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和林凡一道的同胞适时开口道,“她这种情况,八成是为了怀里的孩子争夺食物被打了很多次。”
小乞丐过来拍一拍知晓,指着靠近河边的地方。知晓摇摇头不明白什么意思。那同胞开口道“那边有一家诊所,他指的应该是那里。”
知晓看着两个人,说道,“可以搭把手吗?”
林凡有一点犹豫,“知晓,你想救她?”
“不然呢?见死不救吗?”知晓说着,试图将人架起来。但她力气太小,无法承担两个人的重量。
林凡上前接手道,“我来,你抱着孩子吧”
知晓费了很大劲,才把小孩子从母亲怀里拽出来。孩子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样子。滴溜溜的大眼睛非常可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凡把人横抱起来,在刚才那人还有小乞丐的带路下向诊所方向走去。
诊所人非常多,大多是在战争中负伤的难民。大家看到那个中国人,都很礼貌尊敬的打招呼。
“这边,”那人带着知晓一行到了诊所后院,找了一张床位,让林凡把人放下。
“先放这里吧,我先请大夫过来诊治。”
片刻后,他带来了一位长者。用英文介绍了病人的情况。那个便上前开始检查。
“这位是这里的主管大夫,这个诊所是他开的。让他先给这个妇人做一下检查吧。”
知晓点点头,林凡擦了擦手,伸手向对方,“你好,我们是国内过来的记者。今天谢谢你了。敝姓林,叫我林凡就好。这位是方知晓。”
“客气了,大家都是同胞。有难互助嘛。巧了,我也姓方,我叫方圆。你们初来乍到便敢深入难民区,一看就是没经验的举措。不过勇气倒是可嘉。”
林凡追问道,“我看你跟这位大夫很熟,你们认识?”
“哦,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在这做志愿者帮工。”
“志愿者?”知晓和林凡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嗯。我是国内的医学硕士。后来留学跟着教授进行博士训练。去年教授突然决定来这成立战地诊所,我就跟来了。”
“这里,不怕遇到危险吗?”知晓问道。
“怕,一开始怕的要死。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其实战争中心这里还有一点距离,波及到这边的情况比较少。平时多加注意还好。”
正聊着,教授检查完出来。跟方圆交待了些什么,就走了。方圆跟知晓二人打了招呼,便先去着手处理病人。
知晓和林凡带着小乞丐和孩子来到院子里。都是在这休养的病人。知晓把孩子交给林凡,低头向小乞丐问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好像也不太好,我给你的钱呢?”
小乞丐用蹩脚的英文回复说都拿去给母亲治病了,还有一些被其他人抢了。好在母亲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自己已经非常知足。
又聊了一会,知晓得知,小乞丐原本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战争让他失去了求学的机会。他父亲被迫上了战场,如今生死不明,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一路逃亡到了这里。上次渡河,也是无奈之举,想着侥幸能赚点钱给母亲治病。
知晓看着满院子的伤员,心里难以名状的难过。她征得当事人同意后,拍了很多现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