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任何心理准备地听到文瑜谈起自己，小棠身子一僵，肖黎深深看了她一眼，握住了她的手。
范俊哥半天没说话，呼着气，似乎在吐着烟圈。
“文瑜，我喜欢小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这你应该早就知道吧。”范俊哥的语气有些冷漠。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毕竟你在床上喊的都是田小棠的名字。从认识你开始，我就竭尽全力地投你所好，试图打败这个传说中的田小棠。这些年我想象过田小棠的各种样子，美艳的，婀娜的，温柔的，凌厉的。只是没想到，原来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说到后来，文瑜已经语带不屑。
“文瑜，小棠是我女朋友，你别越界。”
“越界？范俊，难道不是你最先给我的信号，暗示我可以越界吗？不然那晚算什么？”
“我已经解释很多次了，那晚是误会。轻信白廷川是我的错，但文瑜，该找白廷川算的账我也算了，该补偿的我也补偿你了，你别没完没了拿来做文章。”
“补偿？呵呵。你太侮辱人了，范俊。我失去的，又岂是你能补偿的？你以为你护着我，帮我捅了白廷川，我们就两清了？”
“文瑜，我答应你过来共事，不是为了陪你算旧账的。你要是打的这个主意，我劝你早些回深圳，我们公司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范俊，我们经历过那么多，我不信你都能忘掉。我曾经能得到你，以后也可以。不信就走着瞧，我，田小棠，最后到底是谁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你错了文瑜，你从来都没有得到我。一夜情和动情是两码事，欲望和爱更是两码事。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既然做了，就别再矫情地拿来作为要挟的筹码。差点忘了，也说不上你情我愿，我究竟是愿还是不愿，文瑜，你心里最清楚吧。”
“范俊，你果然没变，又冷静，又无情。我们住在一起时，我曾经以为那只是开始，以为我们还有无比美好的未来。但后来才知道，那已经是你对我最有耐心，用情最深的时候了。”
“你知道就好。我昨天特意带着小棠过来，是什么意图，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也会明白。”
“我明白。但是我怕田小棠不明白。她看起来真是单纯又美好，不知道若是经些风浪，会不会就没现在这么好骗了。”
“文瑜，你想干什么？”
“你紧张什么？好像我是什么恶毒的人。不过看你对她呵护备至的样子，肯定没对她说过我们的事吧。”
“我会对她说。小棠不喜欢交朋友，就不劳你大驾，去跟小棠套什么近乎了。”
“那你可要事无巨细跟她说明白了，比如我们的家，比如我们的孩子。”
“什么？文瑜，你别胡说八道！”
“对了我都忘了，范俊，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是白廷川陪我去打掉的？呵呵，他还一直以为孩子是他的，是不是很讽刺。”
“……文瑜，你以为过去的事情，随便你怎么编造，我就会信你吗？”
“范俊，信不信由你，孩子在我肚子里，我当然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你一直说我太要强，就是因为要强，我曾经不想让你知道我们曾有个孩子。但你知不知道无所谓，田小棠她要知道。我虽然不认识她，但从前和你一起的每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痛恨她，嫉妒她。她折磨了我那么久，你觉得难道我不该让她知道事实吗？”
“我警告你，文瑜，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你敢做伤害小棠的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也知道提旧情，范俊，我们还有旧情吗？我为你付出多少，失去多少，你一句轻飘飘的旧情，就把我那么多年的爱和恨都包含进去了？你太绝情了范俊，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是旧情人，前女友？朋友？还是老同学而已？你对田小棠呢？也会这么疾声厉色吗？”
“文瑜……”
小棠双手紧紧捂住嘴，眼泪簌簌。
肖黎快意全无，甚至有些后悔今天的举动。他不知道小棠听到这些后会怎样难受，不知道她能不能自洽。
眼见小棠眼神几近崩溃，他眼含懊悔，双手捂住她的耳朵，把她按在怀里轻轻安抚，然后拉起她的手，朝来时路走去。
失魂落魄的小棠，跟在肖黎身后，恍惚地走着，像个游魂。
范俊哥终于不再和文瑜纠缠，先她一步拂袖而去。
拐过走廊，他无意抬头，突然看到远处尽头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范俊哥先是瞳孔地震，呆立在原地，冷汗直流，半晌后，他眨眨眼，换了一副怀疑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不安地走回包间。
小棠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她隐约记得肖黎带她回包间，带她上车，但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一直有些模糊。
好像就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她回过神来，就已经在学校的停车场了。
前边的驾驶座已经空了，不知道王蒙去了哪，她恍惚之中张望，只看到身边肖黎满是忧虑的脸。
“小棠，”肖黎担心地说，“你看着我。”
小棠对上他的脸。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如果早知道听到的是这些，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我没事。肖黎，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今天的事你不会告诉范俊哥，是吧？”她不确定地看着肖黎。
肖黎眼里的心疼几乎溢出来，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不说。”
小棠低头想了想，说：“肖黎，你说的给范俊哥的游戏代言，是真的吗？”
肖黎定定看着她，然后嘴角弯起来说：“当然。”
小棠充满感激地看他：“要是你代言了，范俊哥的公司就会好起来，是吗？”
肖黎捏捏她的脸：“那当然，我很厉害的。”
小棠由衷地说：“谢谢你，肖黎。”
肖黎正色道：“我可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
小棠点头：“我知道。所以更要谢谢你。”
“你是不想范俊被文瑜用项目拿捏住，是不是？”
小棠勉强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刚进寝室，手机响了。小棠拿过来一看，是范俊哥。她紧紧攥着手机，指尖泛白，一直不敢去按接听键。电话响了半天，没了动静。
小棠正松口气，范俊哥再次打了过来。小棠纠结地闭上眼睛，猛地睁开，咬牙点了接听。
“小棠，”范俊哥的声音如常，“你在哪？”
“我……在学校啊。”
“嗯。”范俊哥好像松了口气，“刚刚怎么没接电话，你在干嘛？”
“哦……刚刚在床上躺了会儿，手机在桌子上。”
“怎么，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困了。”
“嗯。我这边忙完了，现在还早，我去找你。”
“不用了！嗯……我还是挺困的，想早些睡。”
范俊哥那边一阵沉默：“小棠，你没事吧？”
“没事啊。”
“你一天都在学校吗？”
“都在。”
“好。那你休息吧，我有时间去找你，好不好？”
“嗯。”
挂上电话，小棠呆呆看着备注上范俊哥的名字，心里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
范俊哥在她的心里，一直是正直的，渊博的，温柔的，强大的。肖黎说的关于范俊哥的曾经，她信，也不信，在乎，也不在乎。即便是范俊哥有过曾经，有过爱的人，那也很正常。优秀如范俊哥，感情又怎么可能从来都一片空白呢？
可是事情远比她能想到的更糟。范俊哥和文瑜有过家，有过孩子，听起来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过往，可是一向温柔如水的范俊哥，对曾经那么亲密的人，却说着那么狠厉的话。
小棠想不出哪一点更糟，是旧情，是孩子，是文瑜的怨恨嫉妒，还是范俊哥那陌生的令人害怕的清醒。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虽然范俊哥承诺会对她坦白，但有些事情，只怕他永远都会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