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大官人果然御下有方,都已经亲口说过不再把她当下属了,她还是吓得不敢抬头。”魏魑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
涂山?冷冷地看着魏魑,幽幽一句:“老鬼城主,别人家里都事你管不了,要叫徒弟来管,我们店里的事你就管得了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又行了?”
说着话,涂山?的眼神就向魏魑腰带的位置上下打量几圈。
魏魑怒喝:“老狐狸,只要是发生在我蜃楼城的事我就能管。”
“你说谁老呢!”涂山?也怒道,“信不信老娘今年就沉了你的破蜃楼城?”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紧张,只有肇起兴在关注不太一样的地方。
沉了蜃楼城?
如果涂山?不是因为气昏头了胡乱说的,是不是代表涂山?也是知道蜃楼城原本是一艘巨大的沦波舟这件事?
我原本还以为这是师傅收我入门时,为了显示把我当自己人才特意说给我的。如今看来,我这师傅何花酒时也是什么都敢往出说的性情中人啊。
由此是不是也能证明,这二位其实是老情……呃,老熟人?那这架是打着玩的吧,不会真的搞得沉了蜃楼城吧?
肇起兴这边正胡思乱想间,另一边的孙文珺就显得更会做人一些。
眼见着涂山?跟魏魑之间的口角即将升级了为武斗,孙文珺赶忙说道:“二位大人都是蜃楼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为了婢的事伤了和气,婢可真是万死难偿了。”
孙文珺一口一个婢,话说得那叫一个卑微,又把两个上位者吵架的缘由往自己身上一直揽,让人看着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也许常年领导众芳国的涂山?不觉得怎么样,魏魑可是禁不住这个劲儿,赶紧闭口不言,任凭涂山?再说什么也不接话了。
涂山?失去了吵架的对手,只好把注意力转回孙文珺这里,开口问道:“你攒下点钱也不容易,做这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孙文珺心知涂山?说得事,是自己帮两只人形瑞兽结账的事。
再度深深拜伏后,她才开口道:“昨夜肇起兴小师傅与婢深谈一夜,婢这么多年无处诉说的委屈一夕倾倒而出,心中畅快几分,也便放下几分。
放下了许多执着的念想之后,婢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勇敢,也不算坚强。
婢原以为孩子大了,离开也没有关系。现在才想清楚,已经失去了他阿姐的婢,怕是再也舍不下他。
或许终有一天孩子会成家立业,离开婢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婢依然希望能好好陪他经历长大成人前的最后一段历程,亲手将他送到他的爱人手里。”
涂山?心说,你绕来绕去说这些跟我问你为什么这样做有什么关系?
不过,面对一个吐露心声的原伙计,涂山?依然耐心听着,没有急着打断。
孙文珺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她自嘲地一笑,转而道:“今天是婢决定与洪海决裂,并重新回到儿子身边的好日子。婢希望这件事情能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不想再因为婢的事生出任何争执。
所以,婢希望能帮那二位会账,以求一个表面上看上去皆大欢喜的结果。”
涂山?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却意识到,眼前这个原伙计,铺垫了这么多话,其实是在为她解围。
原本听说有人吃霸王鸡,还抬出城主仗势压人,涂山?是不相信城主的入室弟子会白嫖的。
由此做出的判断就是直接报案,希望通过惊动真正的城主的方法,揭破对方冒充的身份。到时候事情搞大了,冒用身份的人自然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哪里想到,这小孩真的是城主的高足,身为城主的魏魑还处处回护这个学生。看那架势,除了不方便直说“我徒弟吃霸王鸡是看得起你”以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原本扣住这两只玩得花的瑞兽,也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如今孙文珺说愿意出钱结账,其实是帮我找了个更方便的台阶下。
我要是下了这个台阶,虽然事情不免显得有些虎头蛇尾,至少算是有始有终,有了个双方都可以认可的结尾。
涂山?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依然口气冰冷地道:“我青丘别馆来去自如,你若铁了心回归家庭,便不用再以婢自称。至于说那两只的账,我给你算内部价,等这边的事了结后,你找个时间自己去店里销账就是。”
说到这里,涂山?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一个平时不会做的决定。
只听她柔声说道:“这就算是你离开前的临别赠礼,以后弯下腰身干活,挺直脊梁做人。”
孙文珺知道,最懂她心中柔软的,其实还得是这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原老板。
脸上挂着两行热泪的孙文珺,诚心实意地向着原老板伏拜再三,这才拉起儿子退向一旁。
此刻内心最兴奋,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的,其实是加了大半天班的人病圄司职。
对他来说,孙文珺的举动简直不亚于天仙降临,轻松将他处理得焦头烂额,完全不敢过多插手的事情全部都圆满解决。若不是还有魏魑跟涂山?在场,司职怕不是要匍匐在孙文珺的石榴裙下,也伏拜再三才能完全表达内心的激动。
眼下,司职却不得不收起心中的感激与激动,满脸严肃认真地将各方人马一一安排送回。
回学校的路上,魏魑亲自带着肇起兴,身后不远则是还因为刚才这师徒二人表示与它们不认识而气愤的两只瑞兽。
肇起兴看出自己的师傅有话要说,却故意装瞎作哑,硬是不主动开口。
魏魑实在憋不住,没头没脑地说道:“想不到我这小弟子人不大,却开始多出男人都有的毛病了。”
男人都有的毛病?是啥?肾虚吗?
我还是童子呢,我肯定不虚啊。
你要不信,我回去就给你尿二斤童子尿,给你尝尝咸淡。
肇起兴又在心中放飞自我,一个不小心就破功,没能憋住话。
“什么毛病?”肇起兴话一出口,又连忙改口,“不对,我没有毛病。”
魏魑暗笑自己的弟子看上去聪明,斗争经验还是不算充足,继续说道:“说是毛病不太确切,应该说是坊间传言的男人两大爱好,只是这爱好着实算不上文雅,为师用毛病也不算不妥。”
“两大爱好?”肇起兴更迷惑了,本能看向身后远远坠着的两只瑞兽。
那两只瑞兽虽然隔得远,以小九的天赋耳力却早就把师徒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二兽交流了一下,始终无法压制内心好为人师的情绪,快步追上师徒二人。
少泽说道:“传说男人有两大爱好,一曰:逼良为娼;一曰:劝妓从良。”
小九也适时接话道:“你昨天忙着跟孙凫他娘谈了一整夜,什么该干的事都没干,不就是在劝妓从良吗?”
……
肇起兴沉默了,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此刻回想,他这青丘别馆肯定是逛赔了的。
第一,他现在的年纪还没有男人的两大爱好,昨晚啥也没干就光劝阿姨上岸了,总这样的话这别馆以后还是别去的好。
第二,昨天下午算卦总共收入十一枚玉璧,一个做占卜时还给了孙凫父子,十个支付了劝阿姨上岸的钟点费,等于是一昼夜白忙活。
算上拆了窗帘、搭进去晾衣杆、丢下一整套的桌凳杯盘,怎么看都觉得这生意成本太高,以后是不敢再做了。
最后,为了赖账抬出自己的师傅跟人家拼爹,人家不仅不怵,最后还是收了钱。
为了十枚玉璧的私活,旷了两天课,还让师傅出来擦屁股,最后还没赚到钱,这简直就是失败中的失败。
越想越郁闷,肇起兴恨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买块豆腐撞死自己。奈何囊中羞涩,只好忍辱作罢。
一旁的魏魑看着自己的弟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似乎是进化成了人形红绿灯,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问道:“忙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孙凫的妈妈在青丘别馆的?”
“我不知道啊。”肇起兴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肇起兴就意识到,这虽然是实话,却有点不合时宜。
肇起兴赶忙收敛心神,认真回答道:“其实主要是运气,我们去朝暮街的理由主要有三个:
第一,我从与洪海的对话里面判断出洪海的性格,主要特点是:冲动、易怒、好赌、多疑。
第二,我从与孙凫的对话中判断出孙凫的家境,主要特点就一个字穷。进而大胆猜测,孙凫要找的阿姐不是走失,很有可能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被卖掉了。
第三,综合了前面两点判断与猜测,我认为一个忍辱负重养育儿子至十几岁的女人,必须有一个既能支撑日常家庭开销,又能应付无底洞一样索取钱财的丈夫的工作。
那这个女人忽然离开家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是忍受不了这个屈辱的生存环境跑掉了,就是因为家里又缺钱了,出去接了大活。
当时我想,这女人如果要跑,肯定不能多养十多年家再跑。现在回头想想,我似乎对母爱的认识不够充分。
好在这并不影响最终的推理结果。”
魏魑若有所思,追问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第一间就要去青丘别馆寻人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