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祁连雪对引流工程非常重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童年贫穷的生活,为自己留下了阴影,心灵的伤疤记忆犹存。
尤其是生活用水,弟兄姐妹几个,唯有他上学前担水,把缸里担满水,哥哥在生产队劳动,家里的用水只有他每天放学后用嫩稚的肩膀担水。
不管家乡的生活如何决绝,市长祁连雪还是有一种家乡情结。
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家乡的缺水状况他是知道的,贵为市长,有机会解决引水工程,为家乡办一件事也值得。
在其位,谋其政,再说这是自己份内的工作,爱屋及乌,所以市长祁连雪对冷龙岭雪山,引流勘探工作关心的过了头。
祁市长知道上级对下级的工作不应过多干预,应当逐级下达。
这天早晨,市政府秘书拿着国家计划委 ,对引流工程可行性报告批复函,放在市长祁连雪办公桌上。
他看到批复函也是兴之所至,于是他就在办公室,随口念了几句。
冷龙岭雪山美丽兮,
引流工程上马兮
十五年磨一剑兮
精诚所至兮
金石为开兮。
市长祁连雪忘乎所以,忘了不干预下属的工作,他拿起电话,就打到了西河县县长何惠明的办公室。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市长祁连雪准备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电话通了,市长祁连雪随口说了一句:“何县长,引流勘探工作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沉默,而后就传来礼貌的用语:“请问你是哪位,你是谁?”
原来接电话的不是县长何惠明,市长祁连雪只是随便问问。
“我是祁连雪。”话一说,啪的一声,他随手挂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政府通信员(扫地,倒茶勤杂工)小刘,市长打来的电话可不是小事。
小刘快速的跑到政府办公室王主任的面前,语无伦次的说:“市长祁连雪给县长,何县长的····电话”。
王主任跑到何惠明办公室,拿起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忙音。
王主任不敢回拨电话,几十年的宦海沉浮,市长祁连雪打给县长何惠明的电话,十有八九是私事。
要么就是不便说的公事,如果是工作中的事情,市政府办公室早打到县办公室,这种事情又不便问,可又耽搁不得。
市长打来电话,他不知道什么内容,办公室主任也就混到头了。
县长何惠明也不会放过他,办公室王主任心有灵犀一点通,第六感官非常敏锐,如要有警犬的嗅觉,否则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仕途就此止步了,伴君如伴虎,刻刻要当心。
王主任当然知道县长何惠明的行踪,原来县长何惠明和水务局局长董旭、财政局、计划委、物价局讨论水费涨价的问题。
引流工程开工了,国家下拨一部分工程款,市上下拨一部分。
西河县是贫困县,引流工程筹建款从哪里来?
给县长何惠明出了一道难题。
王主任,敲开了小会议室门,在县长何惠明耳边窃窃私语的几句,“祁市长电话……”
何惠明大惊失色,赶紧起身,“我有一个重要的电话,是市长祁连雪打来的。”
何惠民毫不掩饰祁市长给他打电话,在下属面前可以扯虎皮拉大旗,以此在下属面前显示和市长祁连雪的关系不一般。
县长何惠明重新拨通了电话;“祁市长,我是何惠明,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指示,我只是问问,冷龙岭雪山引流工程勘探怎么样了?”
“我听说下面传的风言风语,有一个水利厅专家说冷龙岭地质构造复杂,属于断裂层,软质岩互相交错,现有的技术还不能在高海拔开挖隧洞。”
“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情,我们一定要尊重科学,尊重事实,能暂缓几年就暂缓几年,国家计划委、水利部、省建委批准引流工程是否可行性报告批复函已经下来了,要我们慎重考虑引流工程是否可行。”
“冷龙岭隧洞勘探工程怎么样了?”
县长何惠明毕恭毕敬的回答“祁市长,没有专家说的这回事,冷龙岭雪山勘探工作一切顺利。”
“地质构造是花岗岩,再说我们又不施工,只是投资方,只要投资的钱充足,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还没有一个施工队不能开挖隧洞,卫星上天了,一个小小的隧洞就能难住我们吗?”
“我是问你引流勘探工程怎么样了?何惠明你不要掉以轻心,这么大的一个引流工程,如果我们站在悬崖边上,工作会陷于被动,我要第一手的资料。”
“是,祁市长,你说的对,我们勘探工作顺利进行,九月底一定顺利勘探完成,争取明年五月开工。”
“何县长,我要第一手的引水隧洞勘探资料。”市长祁连雪挂断了电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县长何惠明绝对不会对下属含情脉脉,引流工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引流工程有条件也得干,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得干,几十年遇上国家立项。
他一个电话打到引流工程指挥部,“南处长吗?”
“我是县长何惠明。”
“何县长。”于是何惠明滔滔不绝,开始批评下属,“我让你们勘探冷龙岭隧洞,只要隧洞出口,和隧洞入口,然后把隧洞出口与入口连接起来就可以了。”
“我们只是引流工程隧洞招标方,隧洞施工有施工单位,地质构造复杂,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让那个地质专家李黎平少说两句,市政府祁市长已知道,冷龙岭雪山地质构造复杂,现有的技术条件,无法开凿隧洞。”
“我们的引流工程还上不上?冷龙岭引水隧洞还挖不挖?工作进度那么慢,什么海拔高,地质围岩差,气候寒冷……那都是托词,是懒政。”
“你知道上一个国家项目在我们西河县有多困难,调查论证,认真分析是重要的,引流工程上不了国家项目。勘探工程有什么意义?”
气的何惠明在电话里大骂处长南山。
“是,何县长,我们工作一定要做到位。”
南山处长只有点头哈腰的份。
规划书还有几天就完成,到底准备几天?
“你们勘探队周五下山,周六准备一天,周日是祁市长休息日,他要看第一手的勘探规划书。
“你南山,我何惠明,还有夏处长到金城市,当面向祁市长汇报勘探规划数据。”
他骂了几句,又觉得过头了,于是又安慰一下:“你们勘探处与大山为伴,与冰雪为伍,特别是你南处长,亲临现场指挥,县政府对你们工作还是满意的。”
引流勘探处处长南方释然,这几天他也是焦头烂额。
勘探小组花费账单如雪片般的飞进了南山处长的办公室,而大多没有正规的发票,报账有一套程序。
南山处长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找了一辆越野车,挑选了一名最好的司机,就行驶到河口森林保护站,到达时已到中午十一点。
到了河口森林保护站,只听两只狗叫声,韭花已跑出来,有钱能是鬼推磨,大概是一条烟解决了问题。
“勘探队呢?”南山处长急匆匆的问韭花。
“上雪山了,”韭花用不太熟悉的汉语说。
他又问了一句,“你丈夫呢?”
“骑马巡山去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没有向导寸步难行。
有车辙印呢?司机也想在南山处长面前立一功,好表现,能转为正式工。
“走,往雪山走。”韭花也不阻挡,南山的越野车风驰电掣驶向冷龙岭雪山。
司机行驶到河沟拐弯处,越野车躲避泥坑,司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没有从车辙印过,顷刻间前轮滑进了泥坑。
越野车轮一打滑,后轮立刻陷进淤泥里,司机拼命打方向盘也无济于事,在荒郊野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在无计可施之际。
司机只能往回返,打算驶出烂泥滩。
正在这时,看到前面有两辆车迤逦前行,“那是我们的车。”
司机抓住了救命稻草。
南山处长仔细向西看,一辆白色的江铃皮卡车,一辆绿灰色越野车。
刘世雨驾驶越野车,看陷在泥里的车是南山处长,他大为惊讶,处长跑到荒山野岭来,一定有大事。
夏润雨副处长也下车,一看是南处长。
南处长仔细一瞧,夏润雨脸晒成紫红色,脸上已起了皮,皮肤粗糙,脸一层一层的皮肤就像牛皮癣,高原紫外线太强了。
“南处长。”夏润雨叫一声。
“我来看看大家。”南山处长没有说来冷龙岭雪山的缘由,只字不提县长何惠明在电话里的骂勘探队。
勘探队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南山处长。
刘世雨找来钢丝绳,又从车上卸下枕木,把陷在淤泥里的车拽出来。
“好,不错,野外勘探就需要这样的人。”他对刘世雨大为赞赏。
河口森林保护站,是勘探队暂时的落脚点,进了土胚房南山处长就宣布了一条好消息。
“勘探队辛苦了,周六,周日放假。”有人欢喜有人愁。
南山处长没有说县长何惠明对勘探队他的批评,勘探队办事效率低,只有他一人承担。
领导做事的原则是对上不对下,对上可以发牢骚,对下属不能发牢骚,这是职场做人的规则。
陈富海巡山还没有回来,而韭花做的饭已经熟了。
韭花生活在大山里。没有内地妇女的精明与算计,她们在草原生活富足,没有贫穷女人的抠。
韭花把饭端上了桌,杀羊、煮羊肉,熬奶茶,是韭花最拿手的。
吃羊肉勘探队不爱吃,再说一天的伙食费就两元,高山补助,野餐补助归个人。
工程师赵叔养家糊口,天天吃大煮羊肉,也吃不起。
,南山处长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亲自从兜里掏出一千元钱。
“这是勘探队伙食钱,韭花收下,打个收据就行。”
然后他对刘世雨说:“韭花做饭已经一月了,你也不到勘探处,把韭花的工钱算一下,你这个副组长当得一点也不称职。”
刘世雨憨厚的笑了笑,又拿过钱数了数,把一千元递给了韭花,刘世雨掏出了笔记本说:“韭花,在收据上签个字。”
韭花羞红了脸,“我不签,不签,让陈富海回来签。”
原来韭花不识字,写不出自己的名字,她有点自卑。
“人家工作一个多月了,工资也不给人家发,我是来送工资的。”南山处长说明了来意。
勘探小组编制满满的,王玉霞就是做饭的,而雇韭花,工资从哪里来,当然要变通。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勘探工作紧张。
勘探队没有带上多余的面粉、大米、油盐酱醋。
刘世雨管后勤,没有时间买东西,他现在的工作是立标杆,抱石头……
刘世雨唯一带上来的蔬菜,就是一捆葱。
一饭一菜,菜是葱爆羊肉,饭是羊肉蘑菇揪片子。
“你们不要嫌弃,没有蔬菜,碗里是厥麻叶子,山上采的野蘑菇”。
韭花害羞的把揪面片端上桌子,她觉得让勘探队人吃野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南山尝了一口,鲜香可口。“味道不错。”他边吃边说。
“世雨,我和司机小王是客饭,回去结账,你一定要把伙食管好,野外勘探,吃是大事,当心食物中毒,家常便饭,不要吃野味,青羊可不能猎杀……”
“夏处长你的勘探规划数据出来了吗?”
“还没有。”
“祁市长催的急,他要亲自过目。”南山处长这才说明来意。
“南处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冷龙岭地质构造复杂,属于断裂带……”
“黎平,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们是甲方,隧洞能不能施工,在于承包方……
地质构造复杂,那是施工单位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再说,引流工程谁也无法阻止。
“下山”。
勘探队回到了县城,可几十万的经纬仪有人看护。
刘世雨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