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猛确认了眼前这个悍勇汉子的死亡——此人的师父和师兄前些天曾对他们造成过严重伤害。
若非本门弟子近期太过招摇激进,又怎会引来如此大的麻烦?
但六十年一次的大戏将近,像他们这种靠杀生证道的门派,也只能为此多冒些风险了。
刚刚死去的这个汉子就足够危险,但其后的收获同样巨大——吸收掉这种天人合一境界高手消亡时的血气,自己的功力很快就会再有精进!
然而,这只不过是个意外之喜罢了,他赶来这里本身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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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处理胸前的伤口,匆匆捡回两把配刀,杨心猛在垃圾堆一般的屋子里翻找起来。
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二师弟的坚忍让他这个当师兄的都禁不住心生寒意!
而老二拥有的另一项天赋,更是令他满怀嫉妒。
“还好,他已然不再是个威胁……”杨心猛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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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的狂风卷沙声掠过,然后是急促的马蹄声。
杨心猛立即意识到这是死者的电话在响!他以最快速度找出岳真身上的手机,一把捏碎——刺目的“关”字,还是闯进了他的眼帘。
除了胸前刀口,方才全力使用“血引术”,他还受了点内伤。
虽然不愿在这个时候面对一位更厉害的敌手,但那样东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好不容易得着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机会,他心存侥幸,打算继续搜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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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筒内,铃声一响即断,关动心中瞬间充满不详的预感。
“斩神刀”可以听声辨位。远处和手中电话铃同步响起那一丝风声,没有逃过他警觉起来的耳朵。
关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啸风子立即心领神会。
用指尖飞快地在路旁空地上画了个香炉口大小的圆圈,将手里的线香郑重其事地插入正中。他颔首低眉,又弯腰施了一礼。
青烟氤氲缭绕,开始在夜色里四处飘散。他默不作声地跟上不远处的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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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靠近发出风声的那处农家小院,啸风子就知道他们找对了地方。
尸气、死气、杀气和血气此刻正笼罩着这片小小的破败天地。仿佛从众生结庐的人境中硬生生撕扯出了一方凶界!
万法归一,道途各不相同。
啸风子刚才给自己双目画了虚灵“慧眼符”,敏感程度远远胜过关动这些以武入道的修行者。
即便是关动,也已经闻到了各种异味掩盖下,新鲜血液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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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鸡群来不及发出警报,杨心猛已经看到了在黑暗中如狂风一般卷来的关动。
随之出现在墙头上的那个提桶道人,彻底打消了他放手一搏的念头。
此间主人、他的二师弟已经替他们证实过,天杀星绝非浪得虚名!这道人也是个高手,以一敌二,此刻毫无胜算。
可恨他们来得太过迅速,完全搅乱了自己的计划!该死的关动,该死的小道士,该死的老二……
关动手中的“渡”已经连接成四尺长刀,凛冽的刀气扑面而至!
杨心猛抛开杂念,也放弃了利用水缸下面密道撤离的打算——这只会耽误他行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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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飞刀呼啸盘旋,不停变换着诡异的角度攻向关动。
顷刻间面孔涨红近紫,连续几道血雾状飞影从杨心猛胸前状况凄惨的伤口中腾起,想要同时罩住两个对手——刚一照面,他就摆足了拼命的架势!
趁着对方各自招架躲闪,他冲出房门,飞身来到院中。双脚几乎还未沾地,便要踰墙而走。
关动咬紧牙关,将“擒仙手”发挥到十成。罡风激荡,分别阻住飞刀和血影。长刀一挥,逼得杨心猛只能用他余下的那把尺许短刀勉强招架。
“当”地一响,短刀被震飞——却突然半道拐弯,返奔关动面门射去!关动暗骂一句“真狡猾”,忙不迭地回手挡开。
此时啸风子也闪脱了血影的纠缠,终于肯放下他那宝贝塑料桶,拿着没剩下几根毛的歪曲拂尘扑了过来。
院子里阵阵鸡飞狗跳。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里,杨心猛第二次手无寸铁、身陷窘境。
“关兄!留活口!”啸风子话音未落,一大蓬彩色光芒从杨心猛手中无声无息地爆开,直奔他们面门而至!
情知不妙,两人硬生生收住攻势,向后方急退。
堪堪躲过这片潮水般光华,就看见它们开始像烟花一样绽放四散,迅速弥漫了半个院子。鸡群炸开了锅,凡是避之不及的在接触到虹光那一刹就蹬了腿……
美丽而危险的闪亮微尘在夜空中来回交织穿梭,一时间将关动和啸风子困在了一隅。
被阻挡的两人不甘心眼睁睁看着杨心猛逃掉,同时隔空出手!
啸风子急踩罡步,双手凌虚画符。关动也凝聚“擒仙手”之力遥击而至……
啸风子一声断喝:“定!”
被关动暗劲劈空击中的杨心猛——旁边那只正无处可躲、仓皇乱窜的公鸡陡然停步,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完美演绎了一幕何为“呆若木鸡”。
“他妈的……又打偏了!到处都是电子信号!”
在啸风子的哀叹声中,杨心猛口中吐血,脚步却丝毫不停。眨眼间就飞出了院墙,逃之夭夭。
待到这件取自徐远之手的机关法宝——“七色尘网”被驱散之后,他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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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动不死心,沿着杨心猛留下的踪迹追了下去。可惜对方狡黠如狐,线索在黑暗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当他无功而返的时候,啸风子已经披起道袍,点燃了三柱清香,嘴里正念叨着经文超度倒在血泊中的岳真。
关动和岳真只是匆匆一晤,虽然谈不上交情,毕竟是同仇敌忾的战友。见他遭此毒手,眼眶不由得微微泛红。
转念想到,还要通知前日尚在一起饮酒的虚谷和季逢秋如此噩耗,心头火迸,恨不得将那些不知姓名的敌人登时剁成碎片!
“不生亦不灭,不垢亦不净……呃,错了……不迷亦不荒,无我亦无名……”啸风子的念经声传来。
“老兄啊,这些都不重要……你生前有勇,死后有灵,保佑我们早日替你手刃仇敌就好……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江湖儿女江湖老。尽管内心纠结不已,关动还是拨通电话,单刀直入地告知了虚谷二人他们岳真师弟的死讯。
季逢秋已经在火速赶来的路上,虚谷接到电话后也立即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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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啸风子又念起一篇《太上救苦经》,关动环顾四周。目光被墙上唯一的装饰——一个旧相框吸引,他走近前去。
发黄的黑白照片被扩印至接近模糊的程度。图中有位长者端坐在木制太师椅上,一个年轻人侍立左侧。两人都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关动认了出来,照片上的年轻人就是今天和他交过手的“老农”。
现在想来,这位“老农”其实并不算太老,也许只是岁至中年。只不过打扮得老气横秋,脸上又满是辛苦操劳的痕迹,才让人高估了他的年龄。
不肯专心念经的啸风子也凑将过来,关动这才得了机会,指着相框告诉他今天上午在集市上发生的暗斗。
啸风子手快,见照片有些模糊,索性一把将其拽了下来——相框背后的墙面上露出个浅浅的窟窿。
两人对视一眼,啸风子伸手从里面掏出个鹅蛋大小的东西。
“红王鼎……”关动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