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往往仅为了记录而发出声响,倘若没有标定时间的需求,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之外作出任何应答。
等同的,作为新开张的侦探事务所也是这么个性质。
虽然梅里对c不乐意收下布朗的酬金一事略有芥蒂,但还是不能不认栽,谁让她给出的临时契约没有任何法定的生效形式。
加上c对于那件事里梅里的态度也有所不满,实在接受不了在这种人为的灾难里收些沾着人血的钱。
拿那种钱交房租的话,房东恐怕也会有所察觉吧?
尽管这只是c一厢情愿的想法,最本质的感想,还是对于这些无业游民般无聊的法师感到痛恨。仅仅为了抚慰压抑过久的情绪,就拿毫无关系的人的生命开玩笑……
不过考虑到,好像这些人中最恶劣的份子似乎就同自己生活,怎么也得把想法割裂开来。
自那个圣诞夜过后,平稳无波的日子缓缓流转,只是在寒冷的天气里看着降雪日渐加深,梅里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从二楼下来了。
每天打扫完事务所正门的c,无非就是偶尔扒拉一下事务所门口的门框边界,望一眼本就不算多见的游人。
其余时间基本都坐在梅里的位置上,看着为自己日复一日规整的剪贴报纸,从那些不连续的灾难里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比起某些必然的不幸,人们往往会陷入某种伪随机的分歧陷阱里。倘若不按某种既定的生活模式按部就班,好像天就能塌下来了一样。
“你好?”
问候声将淡去的思路重新拉回,c赶紧坐直了身体,将所长椅转向了正对门的位置。
“在的,请问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
c在惯例的询问过后,略微审视了来者的仪态。对方赫然是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样貌,体态削瘦,不过映照在脸上的弧度里会显得有种精明狡黠的味道。
“我听说你们不是处理一般案件的侦探事务所。”女人开口道,“听说上次在第八区会展中心的倒塌里,你们救了一些人。
“是么,你的消息源有这么神通广大?连我们刻意封锁的这部分信息都能够突破?”
梅里显然在这番动静下从二楼下来了,看着短发女人抬了抬下巴,随意道:“斯拉夫人?”
“你们做生意还要看客户的资质吗?不会是种族主义者吧?”短发女人说着刻薄的话语,一边替进着身子坐在了c的对面。
“嗯哼,也许是有这么回事,我平等地厌恶所有人。”
梅里对着c眨了眨眼,在她提醒自己别给客户呛跑了之前,就那么靠坐在了办公桌的一侧,说道:“要找神秘学顾问的话,你没有找错。”
好像也觉得这种端着的说话方式很累,女人舍去了繁文缛节开口道:“我家的贵宾犬凯恩前几天永远离开了,不过它还时不时在我们的梦里出现。”
“只不过白天的时候总是会去想象一些情节,再生的凯恩在我的一些步入死亡的途径里,一次又一次地把我从鬼门关前拉开……”
梅里并没有展露出什么无聊的神情,等待到女人陷入回忆当中的时候,才少见地等到这个时候才插话道:“凯恩活着的时候,你就时不时会去想这种情况了吧?”
女人摇了摇头,刻薄地盯着面前做着速记的c手上的动作,不知意指于谁般说着:“只是那种程度的事,我自己去医院里看看精神状态就差不多了。问题就在于,我其实对于这条狗并没有多少感情,但白日里内心反复加深的一些暗示,让这种行为开始入侵生活了。”
听着不还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么?
c低着眼记录着,不禁转过头用眼神征求了一下梅里的意见,并没有用任何方式回应她的梅里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翻开了翻盖,说道:“严重程度呢?”
疑问刚刚落定,梅里不适时地突然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了视线,正对向了那个女人的双眼,像是有些后知后觉般说着:“行为入侵生活……你的意思是梦里出现的危险境况也发生到了现实,但在梦里的凯恩在现实已逝去的情况下,你规避了这些危险?”
女人点了点头。
梅里并没有多余的回复,转头点了点c的方向,c便从抽屉里取出了事务所特制的名片双手交到女人手里。
她看了看手里简陋的名片:一张白底黑字的细小纸片,除却标明了事务所的名称之外,只留存了一串电话号码,甚至连事务所的地址也未曾标注过。
这样简陋的内容不禁还是让她眉头微皱,抬起头来向着明显应该是主事者的梅里问道:“你知道我的诉求?”
梅里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朝着内室走去,一边说着:“有必要的话可以通过电邮联系我的助手,我要上楼睡回笼觉了。”
看着梅里就这样溜掉的c倒也没有格外不满地表示,对着女人收集了一些必要的交流方式后便起身送客。
她这算是怎么回事?c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梅里感到兴趣索然的状态,不过在正式开工前,还是得去把她从这种我行我素的状态中扯离出来。
也就早餐刚用过一阵子的时间,居然又要回楼上睡觉,真不成样子……
这种感慨只持续了简单数秒,来到内室的c马上就能感觉到,梅里又缩回到那个庭院里头了。虽然对简单陈述的案子内容没有具体的想法,但这个时候先看看梅里究竟又在那里鼓捣些什么好些,转身拉上卷帘门,c径直地走向了变电箱所在的那个口子打开了庭院的大门。
紫色的花海静谧无间,像是和现实割裂开来的这一片乐土仿佛曾在谁的幻想中存在过一般。无论如何,每次踏入这片地界的时候,c都会由衷地赞叹开辟这一切的人的心绪,如果这是按梅里思路来改造的话,那她姑且也算得上是有些品味。
只是现在并不是再一次精心欣赏这一片庭院的时候,她看着站在不老泉旁边发愣的梅里,不知她是在想些什么。
走近而去,眼目除去周遭融为一体的景象之外,赫然是不老泉边上错综复杂而狂放生长的雪白的巨树。虽然没有想象中那样与它通体雪白一般那样光滑,但还是能够从这之上感受到了沉寂的生命气息。
感知到c的到来,以及她的想法,梅里仍是看着泉水上倒映的景物说着:“这是寒冬之树,内界极北之地的常见耐寒树种在常年累月受到满月魔女魔力的影响之后,往往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算是她送你的礼物吗?”c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比起先前迫切想要梅里对案件做出答复,不禁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这神奇的巨木之中。
“不,我自己挖的。”
梅里看着泉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好像能在那之上看到死去的谬一般,对着这种幻象般的情景哑然失笑,“虽然没有一起生活过,但这个素未谋面的古老传说就好像我的母亲一样,也许只是爱屋及乌?对于自己的徒孙进行照料恐怕就是这么一回事,只是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做的那么多过分的事是否让她失望过。”
虽然对于梅里的过去并非彻底了然,但c也识趣地不去开口问到底曾发生过些什么,只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因为这棵树跟这泉水是共生关系?”
“算是吧。当日我从决心取走这片庭院的时候,为了治愈追杀中造成的严重伤势,才不打招呼地挖走了一颗。”想起了一些不堪的往事,梅里的脸上反而笑的非常温暖,实际上有什么事情能逃过满月魔女的观测呢?这也只不过是个默许行为吧。
“但你从来没用过一次。”c轻轻地说:“在南希小姐的事件之前,你从来没展露过一次庭院……”
“人毕竟总是对于完美的事物是否会磨损有着焦虑心态,总是硬抗着想,还没到那个时候,兴许才会就此忘记。”
梅里转过身来,从食指上取下了一个小巧的银色戒指,递交到了c的手上。
“这是什么?”
“友情,或是爱的证明?”
梅里龇牙着大方地笑了笑,只当是个短暂忧郁中无害的笑话般,替c把这枚无光的冰冷戒指套在了相同的位置上,直到那枚戒指平稳地送入手指根时,她才松了一口气,放下了c的手。
观察着c不解的表情,梅里并没有把一些想法彻底地盘托出来,毕竟她并非看不懂人心的魔女,只是踱步从c的身边走过,说道:“案件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可关心的,虽然性质上无趣至极,但你认为最直接的切入点是什么方面?”
c低着头,仿佛全身的注意力都被那枚戒指所蕴的魔力抽去了一样,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般抬起了头道:“那位女士的贵宾犬凯恩已经死了。”
这句话说完还不到半秒的时间,c的脸色整个拉了下来,嘴角抽搐地看着梅里说道:“怎么,你该不会还有跟动物的灵魂对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