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一角,常态的嘈杂中总是潜藏着某种事物,兴许是每个过于浅薄的心无法去体会,需要靠年少抑或责任借由去放弃理解。
在这幅画面其中沉默着的少女,只是在手中的图册中缓缓画着一个向心无限延伸扭曲的圆,这种带有自我暗示的行为,在噩梦的余悸未去的情况下确实令人着迷,只是在周遭运动着的事物中无法再突兀了。
是啊,谁说这种心情仅仅自己才能够理解?如果不是尚存于精神背面的恐惧无法消化,这世上怎可能还有以此为食粮过活的二道贩子存在?
在这道天井的二十码开外,前夜似乎还在撕咬着另一个人的咽喉的头颅,往下的一身挂满了工具,对多明尼卡机关学校的二号教学楼的电表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课堂上心不在焉,放学后独自从第八区向着第九区的边界走去的唐娜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
她甚至去主动留意了那个在梦中自我介绍为艾尔顿的男子的动向,除去处理电表之外也就是在校内修理鼓捣各类东西,其余时间基本是在保安室跟一众半退休人员打发时间。至于学生都离开之后,他还在那边打盹,不过意识到了下班时间差不多到了也就向着东北方向——也就是第六区的位置离开了。
出于安全考虑,她这次没有选择再去尾随艾尔顿。
再一次步入那间事务所的门时,不难看清靠坐在事务所正位而脚翘在桌上的梅里手里拿着的什么,某位还算得这间事务所垂青的b先生主编的《文艺汇报》,虽然这对生活在第八区的唐娜比较陌生。
梅里没有抬起头,自顾自看着报说道:“怎么样,d小姐。昨夜睡眠质量还好么?如果没有狼人从故事簿的活页里被人裁下来贴在你床头,我想今天你可能都不会光临鄙社。c,出来为这个小姑娘准备点热牛奶。”
话音未落,随即从楼道走出的c单手拿着装着牛奶跟饼干的托盘,白了梅里一眼后偏过头来对着唐娜说着:“她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好叫人名字的习惯,你就当是跟口无遮拦的毛头小子交流一样对待就行。”
唐娜面对着态度如此相异的二人,心里暗暗讶异的同时小心地对c的招待表示感谢,同时回答了梅里看似话中有话的询问:“梦的内容还是照常…只不过你也在那个梦里。”
“嗯哼,听上去挺有意思的,那么情况显然不尽人意,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正常角色,突然出现在见面仅一次的客户的梦乡里怎么都有点不够避嫌。”
梅里将杂志往前一摊,收起了搭在桌上的腿正过身来。
很显然她不像是对这个结果不知情的样子,但对于这个遭受梦魇折磨的女孩而言,她已没必要再去试探这个人的底细,因为除却每次都在睡梦中杀死自己的艾尔顿而言,梅里已经是唯一出现的破局变数了。
相信她,告诉自己要相信她。
这样反复想着,唐娜咬了咬牙,将声音抬高了几度说道:“你应该知道吧?”
“我无所不知。”
梅里从手底掏出了一把调匙,在手中微转后点向了唐娜的方向,看着些许还在保留意见的小姑娘沉默的神情,补充了一句,“虽然预计之外的事物也不是全部百分之百准确,但我想你应该清楚我出现在你梦里的意义是什么。”
c拿手肘顶开了梅里手中的调匙,些微不满地小声说道:“别在小孩面前卖关子。”
“那就先不做表面工夫了,简单的咨询。”
梅里收起调匙,抬眼示意c拿来笔记,然后自顾自地对着唐娜开始了基本情况的调查。
“半个月前的噩梦开始时间有无精确时间,印象里差不多也行。”
梅里不知道从身上哪儿顺出一块怀表,反复弹动着开合。
“两个星期多两天,大概是星期三。”
唐娜抬头盯着梅里手中的怀表,细想后这样回答道。
“此前艾尔顿并没有来到中学周际,在那个时间段附近有没有参与过什么怪异的活动之类,或是有模糊的偶遇艾尔顿的形象的印象?”
梅里手里的怀表的表盘是海鸥和船锚的廉价搭配,但在旋转中约莫有让人沉沦的趋势。
“怪异的活动倒说不好,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艾尔顿,那期间我参与了校内的一场读书会、去了一趟城区外的姑妈家,在两个周日跟父母一起去做礼拜,其他校内外做的事应该是没有了……大概,如果我没有在电视上找到相似的既视感的话,应该不至于真的跟他相遇过。”
面对这番回答,梅里没有思考太久,只是扬手让c继续记录,然后转向唐娜尚且还处于茫然的面容,说道:“近几天尽量保证在校内以及离校时不要落单,以及尽量远离艾尔顿。如果他是作为校工身份的话,那问题可能会好办一点,我跟c会关注他一段时间。还有个问题,如果精神方面能够承受得住,把能够回想起来以及现在进行时发生的梦境都记录起来给我一份。”
得到了似是而非的许诺后唐娜恍然点了点头,刚想站起时被梅里抬手留住了,她看着唐娜尚未从先前的惊魂中归回的面容,给出了很瘆人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探出头来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还是先保留点恐惧感吧。”
“兴许明天的梦执掌屠刀的权力转交到了你的手上呢?”
“够了。”
c把故作怪相的梅里的脸扒了开来,就差把手头的笔记直接拍在她的脸上。
这时候相较之下更懂得为人处世的c转头对唐娜迅速解释了下梅里恶劣的性格,然后送唐娜一路离开梅里的庭院所在的巷子。
看着无话而去的女孩,c不禁在估算世上一切卑劣与欺瞒成真的可能性,倘若连恶毒的诅咒都能无心地应验,为什么偏偏要找到她这样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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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床头的灯火许久未灭,像是忧心长挂着尚未找到进入梦乡的理由。
如果有人在你面前火圈的落点画了一块危房拆除的标记,身后又是残垣断壁的惊恐即视感,恐怕没有人会对钻入火圈这个行为有多么强烈的正向渴望。
少女的最后一道防线被睡意冲破。
唐娜的眼睛睁开,发现自己站在床的跟前。
每一个孩子都是从夜里降生。
被子上并没有那触目惊心的千疮百孔的裂痕。
连恐惧都无法阻止生理那脆弱的耐性。
也没有哪个失去痛感的人在床上等待死亡。
每一个夜的子嗣都将恐惧养育哺乳他们的胎房。
她感觉到了一瞬的迟疑,一瞬的舒心,一瞬的放松。
因为那正是血肉淋漓的现实。
直到想要挪动脚步时,才发现自己踩在一堆碎肉上。
哪怕它的背反是可笑的梦。
她踢开的头颅,隐约能看出来是七窍流血的梅里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