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摇了摇头:“我去白杨大队看看外公和舅舅。”
程明月点了点头，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之前做好的辣椒酱还有水果罐头，装到袋子里，递给陆沉:
“那你将这些东西顺便带去，给你外公和舅舅补补身子。”
陆沉将东西接过去没有说话。
他凑到程明月跟前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低头在程明月额头深深印下一个吻，这才乘着夜色来到白杨大队。
陆沉的外公和舅舅他们就住在白杨大队的牛棚里。
这里四面透风，隔壁就是猪圈，臭味熏天，比白河大队的条件还要差很多。
白杨大队的村长周大军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不像程明月她爹对这些下乡知青和住在牛棚里的下放人员有些许怜悯。
周大军不仅给他们安排最脏最累的活，在日常生活上更是任由村里人欺辱他们。
陆沉的外公和舅舅在这里生活的很是艰辛，老爷子心里郁闷难消，再加上实在干不了农村的这些活计，这才一天比一天病的严重。
要不是程明月帮忙，沈老爷子这时候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沉来到牛棚的时候，沈老爷子他们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沉咳嗽了一声，他舅舅沈舒淮一脸防备的睁开眼睛，沉声问道:
“谁？”
“舅舅，是我，陆沉。”
沈舒淮这才长舒一口气，摸黑起身，又将睡在自己旁边的沈老爷子推醒:
“爸，你醒醒，阿沉来了。”
沈老爷子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
“阿沉，你最近还好吗？”
“外公，我很好。”
陆沉说着就划了一根火柴，趁着微弱的光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沈舒淮:
“舅舅，这是明月给你们准备的辣椒酱和罐头，你们自己收好。
缺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下次来的时候帮你们带上。”
沈舒淮很是动容。
这一年时间要不是有外甥的暗中照顾，别说是他爹了，就连他都快失去活下去的信念了。
沈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开口:
“阿沉，明月那丫头看来是个好的，既然你们已经结婚了，那你就一定要收收心，不该想的人最好不要想。
咱们沈家人坐的直，行得正，绝对不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
陆沉顿了顿，应了一声。
一时黑夜中的三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陆沉这才说道:
“之前表妹给我写过一封信，说是舅妈生病了。
前些天明月制了些药丸，我托人寄了回去，想必舅妈现在应该已经痊愈了。”
“你舅妈生病了？”
沈舒淮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问道。
陆沉缓缓道:
“现在应该已经好了，明月的医术很好的。”
沈舒淮稍稍安心了一些，可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
他现在十分痛恨害他们家落到这步田地的人，要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他绝对会送那些人去下地狱。
他们在这边活的已经这么艰难了，也不知道妻子和女儿在京市究竟是怎么过的。
虽然之前外甥一直说会让他朋友暗中照顾，可现在这时候是人是鬼，谁又能分得清呢。
而且大多数人都趋利避害，谁又愿意沾染上麻烦呢，想必就算是照顾，那可能也很有限。
沈老爷子感受到身边儿子的低气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阿沉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照顾好自己，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我们还活着，总有一天会跟那些人清算的。”
“外公说的没错，舅舅，我已经感觉到时局在变了，也许要不了多长时间，咱们就可以回京市了。”
沈舒淮听陆沉这样说，心里一喜，忙问道:
“阿沉，是不是外面有什么风声了？”
“嗯。我已经听说有些人已经开始平反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就该到我们这边了。”
陆沉确实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也希望自己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外公舅舅可以多一分盼望。
人要心里有了盼望，那就算活得再怎么痛苦，也会重新点燃斗志。
陆沉走后，沈家父子二人久久不能平静。
沈舒淮有些不确定的问:“爸，你说阿沉这消息准确吗？”
沈老爷子重新躺下，睁着眼睛望向屋顶:
“阿沉向来沉稳，他说的消息自然是准确的。
只是不知道落到我们父子二人身上，具体会是什么时候？”
沈舒淮也躺在沈老爷子身边，声音幽幽:
“总归有些盼头不是！”
“对，有盼头了！”
沈老爷子说完之后又想起自己远在国外的小女儿。
“也不知道敏敏在外面怎么样了？”
沈舒淮顿了一下，“有陆齐舟陪在她身边，应该没什么事。”
他们被下放到这里，固然有政敌的关系，可也跟自己妹妹在国外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因此沈舒淮要说不怨妹妹，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说怨气有多深，其实也不尽然。
从小兄妹三人中，他跟妹妹关系是最好的，再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大多都是陆沉在照顾他们，心里那点怨气也早就消弭殆尽了。
现在心里也只有对妹妹的担心了，可面对父亲，他也只好这样安慰了。
沈老爷子想完小女儿就自然而然的又想起大女儿，可大女儿的名字现在是他们父子二人心中的禁忌。
他的大女儿太糊涂了，简直就是白养了，竟然帮助别人来陷害他们，要不然在他的斡旋之下，说不定他们一家也不用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不止大女儿不孝，她的那几个孩子也是些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沈老爷子越想越气，不一会就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沈舒淮一听父亲这动静，心里就一沉。
老爷子这是又在想大姐那一家子白眼狼了！
沈舒淮气结不已，可还是认命的摸黑给他爹倒了水端来。
“爹，你这是何苦呢！你明知道你现在的身子生不得气，你又想那一家子白眼狼干啥，就当只生了我跟敏敏两个吧！”
沈老爷子颤抖着手接过水喝了一口，就躺了下去，没再说话。
沈舒淮见老爷子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又重新躺了回去。
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望着屋顶透过来的星星，谁也没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