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从景祥宫散了,郭勉却并没离开,待众人离去,才追上了韶安的脚步。
“公主留步。”
韶安回过眸,见是郭勉,略有迟疑,“郭大人?”
郭勉上前两步,向韶安深深一揖,“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韶安打量了一番周围,屏退了身边人,向宫墙边迈了一步。
郭勉又作了一揖,郑重道:“这几日天象有异,微臣夜观之,荧惑守心,而后天西北大裂。”
荧惑守心是极凶的天象,韶安深眸凝重,眉头轻皱,“郭大人方才还说彗星扫太微,如今又与本公主说这些,郭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郭勉直了身子,笑道:“方才彗星扫太微之事,公主忘了便是。”
忘了?韶安这才正过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人,看着笑眯眯的,但眸中的却满含精明。
郭勉继续道:“天裂,乃阳不足之相。而荧惑守心...”
韶安旋即明白了郭勉的意思,肃声道:“郭大人,方才御前你并未说实话,已经罪犯欺君。如今又来本公主面前说这些,是想挑拨本公主与皇兄之间的关系?”
“微臣不敢。”郭勉赶忙俯下身,眼里满是诧异。
天象的指示已经这般明确了,如今又逢公主回宫,自己不会算错的。
想来是公主还不愿此事被戳破?
郭勉忙不迭又道:“臣失言,公主莫怪。”说完,躬身退下了。
回乾安宫的路上,韶安一直在想着方才郭勉的话。
想来这人是早在天象中看出了什么,今日在景祥宫里为了帮着自己,便编出来一个彗星扫太微的瞎话来。
阳不足,而荧惑守心。
天象所指不会是萧妍之事吧?
“本宫说,本宫要篡了那皇位,夺了那天下!”
想起萧妍的话,韶安一凛,再抬眸时,竟泛起了好些悲伤。
凤仪宫里,萧妍换好了衣裳,才在摇椅上坐下。
“娘娘累了,先用些甜品吧。”毋越端着碗紫苏桃子姜放在萧妍的手边。
萧妍却仍合着眼,在摇椅上晃着,“景祥宫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信儿呢。”
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萧妍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浅浅呼出一口气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萧妍刚沉浸在悠闲安逸中,耳畔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萧妍紧闭着眼睛,不想睁开,却觉得身上一沉。
“皇额娘?”
耳边又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萧妍无奈,只好睁开眼睛,一把将溪悦抱紧在怀中。
陈诗语将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向萧妍挑了挑眉。
“这么看着本宫做什么?”萧妍抬眸看了一眼陈诗语的便轻,将手里的丝绢递给了溪悦,看着溪悦两只小手搅弄着。
“你不会又一早便知道景祥宫的事了吧?”
“那倒没有,”萧妍眼神示意陈诗语在自己对面坐下,轻轻摸着溪悦柔软的脸,一边继续道:“只是从婉嫔有孕,本宫便想起她中毒之事,早知道那孩子留不住,本来以为摊上这祸事的人会是瑾常在。
得知她选了肃妃,估计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钦天监也是你提前安排好的?”陈诗语稍稍用力,和溪悦抢着手里的丝绢,一来二去玩了起来。
“是韶安的主意,”萧妍回过神来,“钦天监怎么说?”
陈诗语弯曲着食指在鼻尖处搓了两下,回忆道:“说什么彗星扫太微,恐有皇嗣对皇帝不利,我听不太懂,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萧妍冷笑一声,“一派胡言。”
“什么?”
萧妍将手边的紫苏桃子姜端给了陈诗语,继续道:“婉嫔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钦天监今日才说什么彗星扫太微,还不是见婉嫔势微,胡编的瞎话?”
陈诗语一边吃了起来,一边连连点头,“你还真别说,皇上来景祥宫时还在悲痛自己又失去了一个孩子,自那钦天监说这皇嗣恐对皇上不利后,皇上竟也不伤怀了。”
萧妍冷眸中浮起一丝悲悯,“但凡是对他的江山不利,他自然会铲除,不会留有后患。”
“娘娘。”毋越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一句。
“好了,”萧妍抱着怀中的溪悦站起身来,重新交给陈诗语,“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同韶安公主去紫宸殿呢。”
陈诗语盛了半勺甜汤,给怀里的溪悦的尝了尝,漫不经心道:“哦,也对,臣妾此行来凤仪宫便是替皇上来请皇后娘娘去紫宸殿的,韶安公主已经会乾安宫更衣了,稍后就到。”
萧妍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上凤辇往紫宸殿去了。
“韶安早有心上人,这件事皇兄是知道的!”
紫宸殿外,萧妍远远便听见里面的争执声。
“可朕赐婚圣旨已下,你岂敢抗旨?”景离怒道,惊得殿外安德善不由一颤。
天子震怒,而韶安穿着件麹尘色衣裳,仍立在堂中,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韶安紧绷着脸,怒意横生,“皇兄还不是违抗了太后懿旨,将韶安从皇陵接了回来?”
“你放肆!”景离抬手,一巴掌重重落在了韶安的脸上。
韶安发髻上的簪子应声落地,白皙的脸上霎时便多出来四个掌印,韶安捂着烧得滚烫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景离。
正在这时,殿门缓缓开启,一缕光从韶安的背后照耀进来,照在景离的脸上。
萧妍穿着件姚黄牡丹从光影中走来,行至韶安身边,朝景离福下身去,“臣妾更衣来迟,皇上恕罪。”
景离深吸两口气,回到龙椅上坐下,“皇后来得正好,韶安不愿与梁铮定亲。”
萧妍将地上的簪子拾起,缓缓起身,抬手将韶安凌乱的碎发拢指耳后,又将那缕碎发给韶安簪上,温声道:“梁铮的父亲梁辰之是兵部尚书,从前与萧将军也有些往来,梁大人是个识礼之人,想来那梁铮也不会差的。”
韶安想起萧妍在皇陵时说过的话,捂着脸,转身离开了。
景离更是气愤,想起刚才在景祥宫韶安那副目中无人的张狂样子,“朕当初就不该让韶安离宫去静然寺,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
说着, 撑着桌案就要站起身来,忽而觉得一阵晕眩,一时竟天旋地转起来,向后一仰,又倒坐在了龙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