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儿明白了过来,“原来婴儿不识不知,自然无为,无有分别的状态就是混混沌沌,恍惚杳冥的状态啊!”
庄周点头,“是的。正如老子所云:“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儡儡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辽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意思是说:众人都喧闹喜乐,就像去参加一场盛大的祭祀,又像春天登上高台眺望美景。只有我一人淡泊宁静。混混沌沌啊,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疲倦闲散啊,就像无家可归的浪子。众人都有盈余,而我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我真是只有一颗愚人之心啊!众人都清醒明白,唯独我糊糊涂涂。众人都严厉苛刻,唯独我简单淳朴。宽广辽阔啊,就像无边的大海。放荡不羁啊,就像不止的季风。众人皆有所作为,唯独我愚昧而笨拙。只有我与众不同,可贵的是,我透过万物之母——道来滋养自己。”
“老子的这段话说明了圣与凡之间的区别。凡夫喧闹喜乐,圣人淡泊宁静。凡夫有所盈余,圣人两袖清风。凡夫清醒明白,圣人糊糊涂涂。凡夫严厉苛刻,圣人简单淳朴。凡夫有所作为,圣人愚昧笨拙。”
“乍看之下,圣人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一个傻子一般,然而这却是圣人的大智慧。圣人真正关心,真正在乎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道。”
“对于圣人来说,拥有了道就等于拥有了一切。既然已经拥有一切了,自然不会去关心外在那些蝇头小利了。”
“圣人看起来像婴儿,不是因为圣人刻意去效仿婴儿,而是因为圣人的心彻底沉入了道中,与道合为了一体,所以才会呈现出相应的特质。”
“内在是外在之因,外在是内在之果。我们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悟道,只需要观察他的外在即可。”
“真正悟道的人,内在与外在是相契合的。如果一个人宣称自己开悟,但却是一个重名重利,贪得无厌之人,那么,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开悟之人。”
“圣人之所以看起来像婴儿,是因为他们像婴儿一般,不识不知,自然无为,淡泊宁静,无欲无求。这都是处在道中之人的自然呈现,而不是刻意学来的结果。”
“有些人效仿圣人的样子,装出一副不识不知,自然无为,淡泊宁静,无欲无求的样子,可他们的心中却没有道,他们这样做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修道切不可自欺欺人,装成圣人的样子并不代表自己就是圣人。想要成为真正的圣人,就必须让自己的心彻底沉入道中,与道合为一体。”
宁婉儿点了点头,“婉儿明白了,谢谢庄叔叔详细的解答。”
庄周露出一丝微笑,“婉儿,如今的你,其实已经与婴儿无异了。只要是处在道中的人,都会呈现出婴儿的特质,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这六年来,你能够一直坚守在大道上,片刻也不分离,真的非常了不起。继续保持专注力,只要你能够持之以恒地坚守在大道上,妄心迟早都会死去的。”
宁婉儿应道:“是,婉儿一定会好好地坚守在大道上的。”
…………
三日后,一个叫做东郭子的人来到庄周家中,向庄周问道。
庄周家中厅堂。
东郭子与庄周面对面席地而坐,东郭子开口问:“请问先生,所谓道,在什么地方?”
庄周回答:“无所不在。”
东郭子道:“必须说得具体一些。”
庄周道:“在蝼蚁里。”
东郭子不解,“怎么在这么卑下的地方?”
庄周道:“在杂草中。”
东郭子又问,“怎么越发卑下了呢?”
庄周道:“在瓦块中。”
东郭子无法理解,“怎么越来越卑下了?”
庄周道:“在屎尿中。”
东郭子直接无语了。
庄周笑了笑,说道:“东郭先生所问的问题,本来就没有触及本质。司正和司获向集市的管理者询问踩猪脚以判断肥瘦的方法。管理者回答说:“越往下踩越清楚。”你不可以只在一个事物上寻找道,因为道不离万物。大道如此,言论亦是如此。周、遍、咸三个字,虽然名字有所差异,但却是同样的意思。”
“试着与我一同遨游于无何有之乡,视万物为同一大道,这样就不会有穷尽了。试着与我一同无为,这样便能恬淡虚静了。广漠而空虚,和谐而清静,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在何处停留,来来往往不知所终,自在地躺在虚空之中。主宰万物的道与万物之间并没有分际,物与物之间的分际,不过是物际罢了。由无际的道进入有际的物,又从有际的物归于无际的道。使万物走向盈亏的道本身不会盈亏。使万物走向衰亡的道本身不会衰亡。是道使万物有了本末,而其本身并无本末。是道使万物有了聚散,而其本身并无聚散。”
东郭子不太理解庄周的话,“既然道存在于万物之中,何以道无有盈亏和衰亡,万物却有盈亏和衰亡?”
庄周回答:“这就好比你在梦中看到了盈亏和衰亡,试问现实中的你会受到影响吗?万物的本质是道,而道本身是无有盈亏和衰亡的。我们所看到的自身以及天地万物,就道的角度而言,也不过如晚上做的梦一般。”
东郭子露出诧异的神情,“先生的意思是说,万物的本质都是道,即便万物生了又灭,灭了又生,作为本质的道也依然不生不灭?”
庄周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只有抓住生命的根本,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人就是因为丧失了根本,错误地把自己当成这个会生会死的人,才会活得如此的痛苦。若是能够抓住根本,不再把虚假的自我当成是自己,并放下对一切外物的执着,便能够从痛苦的沼泽里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