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快进入尾声,渡边用餐巾擦完了嘴,第一个站起身来,对陶天阙说道:“陶会长,谢谢你的盛情款待……”说着扫了一眼林赤,林赤马上起身,渡边接着道:“实在不好意思,林君我要把他带走,我也知道他和陶小姐婚礼在即,定有许许多多琐碎的事情需要你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无奈我们均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望陶会长包涵!”
说完朝大家鞠了一躬。
陶天阙连忙站了起来,微笑说道:“渡边小姐不必客气,大家其实都是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南京城在皇军的治下能够早日恢复往日的繁荣昌盛,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自然知道四海波静好逐利的道理,人你尽管带走……还有,以后林赤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小姐作为他的直接上司,该批评该惩戒千万别有顾忌!”
渡边莞尔一笑:“那从今以后我就不客气了!”
二人走出门外,一帮人跟着走出,陶慕青忽然问道:“渡边小姐,这两天我们还有不少事需要和小林商量着办,毕竟我们不能替他做所有的主,我想代他向小姐先请个假,到时还请行个方便!”
“陶先生放心,我尽量!”
陶天阙跟着道:“婚礼当天还请渡边小姐赏脸,至于给你们松机关的请柬,我会亲自送上门!”
“赏脸不敢当,作为林君的上司,陶会长即使不给我请柬,我也会涎着脸前来讨杯喜酒喝的!”渡边边答边移动脚步,林赤和众位亲友道别后一溜小跑走出院门,抢先登车发动汽车,待渡边上了车问道:“我们这就去大校场机场接人吗?”
“是的,客人差不多快到了……”渡边借着窗外的路灯光看了一眼手表,“接完客人后,黑木将军说要见我们……”
“见我们?”
“或许是专门召见你……”渡边等林赤的车上了大路,又补充了一句,“还不是为鼓楼医院那位嫌疑人?你有必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赤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下意识扭头去看渡边,渡边已把脑袋转向车外。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上了中山南路,一口气开了五六分钟,在临近中华门时,林赤减慢车速。
城楼下,远远看到警卫森严,路中伫立一位日军军官,徐徐举手示意车辆停车接受检查。
林赤和渡边分别掏出证件,经过对方反复查证后,车辆得以放行。
“我们要接的客人打哪儿来?”车刚出中华门,林赤头也不回问道。
“来自东京!”后座传来渡边淡泊的声音。
“这么远,难怪要乘飞机呢……”林赤显得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加大了油门。
“林君,别再像上午一样,还是开慢点吧,万一车子再出故障,会误大事的。”渡边一边提醒他一边把脑袋转回车里,同时摇上了车窗玻璃。
林赤抬高油门,车子马上慢了下来,这时车里忽然安静了许多。
“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还专门派一架专机?”林赤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渡边。
“倒也不是极其重要的客人,是总理内阁委派的一名代表,没有具体职务,专门是参加维新政府的庆典仪式来了,他所乘的也不是什么专机,而是一架96式陆攻机,隶属陆基第2航空战队之第13航空队,这架飞机也是刚从本土执行完一项任务,应该算是顺路捎带。”
距离南京城三十里不到的大校场机场在双方的交谈中很快抵近,在这座机场,由于平时极少有飞机起降,更少有过夜的机群,故而战略意义不大,仅仅驻扎了一支一百多人的日军小队。
车一进入机场枢纽,正北侧入口横亘着一道拒马,十多名日本士兵提着步枪从两侧冲了出来,为首一名中尉高声喝道:“口令!”
“东风破!”林赤摇下车窗玻璃,不紧不慢答了一句,然后再次掏出证件。
另一名日本士兵走到渡边的一侧,先是朝渡边雪奈敬了一个礼,也伸手索要证件,渡边的证件早就准备好,随手把它递给来人。
核对无误后,中尉挥手放行,渡边突然探头问道:“中尉,第13航空队有一架陆攻机什么时候降落?”
中尉快步返身走到渡边的车窗前,照例敬了个军礼,即刻答道:“塔台刚刚报告,这架战机已临近茅山上空,预计十分钟后降落!”
“茅山?茅山在哪里?”渡边随口问道。
“报告少佐,茅山在句容……”
林赤插话道:“茅山乃在句容,句容乃属镇江,在我们的东南方向,距此处一百里不到。”
“嗯,我想起来了,听说那里最近共匪的先遣武装很猖獗啊!”
……
距离茅山主峰十多里的西北方向,有一处地势开阔而平缓的山坳,山上雨水长年累月的汇集,在南边山坳的最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塘,有水的地方,生命必将得到更好的繁衍,久而久之,不知从何时起,这里自然形成了一个村落,名叫石磨村。
此时,天色已垂暮,在村子的东首,矗立着一棵数百年的老银杏树,时至烂漫的春季,四散的树冠的已郁郁葱葱,脆嫩的绿叶散发着浓郁的春的气息,沁人心脾。
银杏树下,由一块不规则的巨石做成的石桌周围,此时围坐着七八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腰里别着一把王八盒子,他正在绘声绘色给众人讲述他当年在江西根据地和白狗子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
讲到最扣人心弦处,头顶上忽然传来“嗡嗡”的声音,尽管声音很低,但还是被这位演讲者听到了。
他马上收声,三两步跑出树荫下,抬头望天,随即说道:“飞机,日本人的飞机。”
所有人跟着跑出,纷纷举头凝望。
一个闪烁着红光的飞行器徐徐西飞。
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轻人赶紧追问道:“奚政委,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的飞机?”
那位被称作“奚政委”的中年人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粗重的声音奚落道:“郑二牛,我看你的脑袋也不小,难不成都装的浆糊?你是真笨还是装糊涂?时下的中国江南,哪里还能见到中国的飞机?”
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赤裸裸讽刺道:“二牛同志,咱们的奚政委天天跟我们讲对日斗争形势,我看你每次都人模狗样听得最认真,提的问题也最多,怎么,你的脑子不是用来思考问题的,而是用来吃饭的?”
除了奚政委外,所有人一阵哄笑。
郑二牛挠了挠头,显出愤怒的样子,“钱连长,你们兄弟俩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自从曲连长回南京后,你们隔三差五欺负我,哼,总有一天等曲连长归队后,我要求重新归他领导,不受你们兄弟俩的鸟气!”
钱连长便是那位声音粗重的人,三十五六的样子,他马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情,一脸无辜道:“你叫大伙评评理,说我弟弟钱飞欺负你,我还有点信,你这样说我,可不公平!我是你的连长,你是我的战士,平素对你们,我钱壮都是一碗水端平,你就说说,我刚才那句话哪里欺负你了!”
钱飞立即补充道:“二牛,我这不是欺负你,是帮你找身上的缺点,这可是对你最诚挚的关怀!”
郑二牛依旧哼哼道:“钱飞,你不厚道,你和曲连长本都是国军,可你的觉悟一直不高,这一点你得好好向人家学习!”
钱飞欲要雄辩,郑二牛一鼓作气数落道:“你总是仗着参加过江阴海战,老在我们面前显摆,可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那一仗,国军的第一第二舰队全军覆没,你死里逃生,如果不是你有个当哥的共产党收留你,你早就成了日本人的俘虏,说不定……”
钱飞迫不及待打断他,高声喝斥道“好你个郑二牛,你说起我来倒滔滔不绝了……”
钱壮看奚政委还在仰天张望,连忙走近他,想了想问道:“政委,这架敌机怎么飞得这么低?”
“小鬼子嚣张啊,深入我中国腹地,竟然如此目中无人!”
两人的对话很快又吸引了众人的围拢。
一个声音问道:“政委,这是架什么飞机?”
钱飞抢答道:“听声音不像是轰炸机,倒像是一两年前刚刚投入战场的三菱G3m96式陆攻机。”
郑二牛又找到了机会,迫不及待道:“江阴海战你们吃过他们的亏?”
钱飞平和说道:“是的,我们的两艘主力舰‘平海’舰、‘宁海’舰就是被它击伤击沉的!”
奚政委遇上了一位懂行的,虚心问道:“钱飞,你对敌机这么了解,你说说,既然是一架攻击战机,为何只出现一架?”
“政委,这种战机有可能执行的不是攻击任务,或许……”他稍稍思索道,“比如载客什么的,有时,它还担任传递绝密情报的作用!”
“用战机载运人?”奚政委不解。
“有何不可?这种战机最多可承载七人。”
奚政委来了兴趣,又问:“钱飞,关于战斗机,你具体给大伙儿说说呗。”
“这种陆攻机可以从航母起降,双置12缸液冷750马力发动机,两个背部可收回炮塔,一个腹部可收回炮塔,各1挺7.7mm\"92\"式机枪,携带800K鱼雷或800KG航空弹,机长16.5米,翼展25米,最大起飞重量7—8吨,最大时速350Km,升限在7000米到米左右,最大航程在4000—6000Km……”
“有这么远?”
“是的,可以从日本本土一口气飞到这里都不要补给。”
钱飞的讲解顿时把所有人的兴趣调动起来,钱壮也是第一次听到弟弟讲这些,忍不住问道:“弟弟,你原先只是国军的一名海军,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们海军的主要对手不仅仅是军舰,战机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正说着,一个黑影从远处跑步而来,在距离人群七八米处慢下脚步,紧接着传来一个脆脆的女声:“报告奚政委,刚刚收到一份的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