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心知肚明,有些话我不想拐弯抹角,被鬼子抓获的魏胖子是你们的人吗?”林赤开门见山。
镰刀不假思索道:“是的!”说着脸色阴沉下来,“可惜这次营救行动失败了!”
林赤叹了一口气:“我是先于渡边少佐知道鬼子有设伏的,遗憾的是我们之间没有传递情报的通道,要不然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
镰刀平缓了一下情绪,问道:“渡边是行动处的处长,你只是她的下属,凭什么你先于她知道?”
“与魏胖子同房的病人我无意查看过,他给我的第一印象绝不似一名病患,而且在我检查的时候,他表现出的紧张超出了我的预期!”
镰刀幽幽道:“可惜了……可惜了……”
林赤顺口问道:“张老板是指什么?”
“林先生这样的人才却不为我所用,实在是天大的缺憾!”
林赤呵呵道:“张老板不必介怀,在我心中并无党派藩篱,谁能拯救我们这个苦难的民族于水火,乃为我追随的唯一理由!”
镰刀正襟危坐起来,肃穆道:“林先生对我们共产党知道多少?”
“了解一二,但核心的东西一知半解,不过,我不否认我对贵党有很强的好感,这不仅仅因为曲思秋曾是我的女友,我也很钦佩贵党的品格,记得年前代思秋前往上海执行一项任务,在一家咖啡馆,贵党的一个小伙子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正是他舍生忘死拼死掩护我,我方得以侥幸逃脱,而他就死在我的面前,那个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如果张老板今天能解我心中困惑,我倒愿意做一只择木而栖的良禽!”
镰刀亢奋起来,娓娓说道:“时下之中国,共产党是唯一可以打破旧制、带领整个中华民族走向繁荣昌盛的先进政党,我在十年之前,还是一个青年学生的时候,心中的苦闷日积月累,已到了茶思不香的地步,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了共产主义,从此豁然开朗,仿佛是一下子看到了一盏前进的明灯……”
镰刀一口气说了将近一个小时,从共产主义的萌芽、发展以及结合当下中国的国情,全面细致地讲述了一遍,他说这番话时,神情虔诚,表现出和他年纪极度不符的持重,这让林赤深感诧异。
这也是林赤第一次听他人系统地讲解共产主义,他很快对这个政党有了全新的认识。
说完这一切,镰刀炯炯地看着林赤,期望他赶紧说点什么。
带着一份忐忑,林赤开口了:“镰刀同志,我这样的条件可以加入你们吗?”
镰刀的脸上抑不住兴奋,脱口道:“当然可以!”
“需要履行什么样的手续?”
“需要一份入党申请书,以及一名入党介绍人!”镰刀沉吟道,“此外,还需要有一颗忠诚的心!”
“何谓忠诚?”林赤问道。
镰刀想了想答道:“就是时刻把我党的利益置于最高境地!”
“这一点我可以做到!”
镰刀这时也冷静了下来,在房内来回走了几圈,又道:“林赤,我希望你的这份意愿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它不会给你的身份锦上添花,相反,说不定还会带来重重危机,就拿27年国共决裂来说,那一年多少共产党的青年才俊惨死于国民党的屠刀之下,你可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林赤也庄重起来,“镰刀同志,加入贵党的想法我早就有之……在上海的相见恨晚咖啡馆,我从一名自称小于的共产党人身上,看到的是一种大无畏精神;在曲思秋身上,即便这样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子,当鬼子酷刑加身时,我看到的是共产党人视死如归的气概!小于我不了解,可是我自以为对曲思秋还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她只是一名文弱女子,我就好奇了,是什么让她做到了守口如瓶、只字不吐?”
镰刀面露得色:“这其实乃是我共产党人的气节!”
林赤继续道:“时间紧迫,我的意愿镰刀同志无须马上答应,我愿意接受贵党的考察,我自持我林赤是经得住考验的!”
“好,既然你林赤说出这样的话,我来当你的入党介绍人!”镰刀斩钉截铁道,“你马上写一份入党申请书,现在就写,我让你火线入党!”
“是不是写了申请书,就成为了你们的人?”
“当然,我需要向组织汇报,不过,特事特办,我有特别的渠道来实现你的这份愿望!在组织批复期间,你必须以一名共产党人的身份严格要求自己!还有,今天的谈话我希望你保密,对任何人都不得透露半句!”
林赤长吁一口气:“是,镰刀同志!我定会严守党的机密!”
镰刀释然道:“有了林先生的加入,我南京地下党又增添一名虎将!”
十分钟后,林赤将按镰刀的要求写好的入党申请书递给了镰刀,镰刀细细看了一遍,将申请书叠好放进口袋,旋即说道:“自今天起,我会以一名准共产党人的身份严格要求你,你可能做到?”
“没问题。”
“那好,有些如鲠在喉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坦诚相告!”
林赤微微有些犹豫,很快还是坚定说道:“请问吧!”
镰刀把这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当即说道:“你放心,有些事情我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投降鬼子,是时局所逼还是另有用意?”
林赤毫无迟滞说道:“后者!”
镰刀强行忍住内心的好奇心,换了个话题:“现在,你我迫切需要做的是,如何才能有效地传递情报!”
林赤看时机成熟,连忙坐正身子,正色道:“镰刀同志,现在有一个特别紧要的情报需要和你共享,这份情报我已通过我的渠道传达给了军统南京站……”
镰刀也坐正身子,立即认真聆听起来。
“今夜九点后,日本人有一艘运送军火的货轮加良号将会停靠在南京的长江水域,极有可能不进码头,据我探听,这艘货轮上有一名轮机长意外骨折,他们物色了鼓楼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姓孔,日本人将利用此次停靠,把孔医生送上船,帮助轮机长治病……”
看到林赤再无下文,镰刀问:“就这些?”
林赤点头。
“你是说货轮叫加良号?是用来运送军火的?”
林赤看镰刀的神情并不讶异,大感奇怪,好奇问道:“镰刀同志,你是不是已经了解了这份情报?”
“算是,也算不是!”
林赤更奇怪了,忙不迭道:“请镰刀同志明示。”
“今天凌晨,我们按约定和上海的电台进行了一次通联,上海的同志明确传来消息,说的正是一艘货轮,也叫加良号,是从上海吴淞码头启程,不过他们没提到军火运载,而是说这艘货轮将在今夜载着一大批日军高层抵临南京,并有两艘炮艇随行护航,其中将星云集,情报上说,他们是来南京参加本周末的伪政府成立庆典酒会,而酒会地点则设在日本驻南京大使馆……除了这些外,这艘货轮上可能载运着为数不少的日本化学武器专家,这批化武专家的目的地不详,不过极有可能就是南京!”
林赤心中大惊,即刻应道:“时间倒是吻合,我们上海的同志情报可靠吗?”
镰刀得意笑道:“说起我们共产党在上海的情报资源,并不会比重庆方面逊色!甚至在上海的日军高层,我们都有眼线!”
林赤没有追问下去,改口道:“对了,日本这批化武专家来南京干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吗?”
“化武专家自然是为了研发化学武器……林先生,你对化武了解多少?”
林赤道:“据我了解,日本人把化武分了好多种,有茶1号、绿1号、红1号、青1号、黄1号、黄2号,茶1号是氢氰酸,可速杀致死,而黄1号就是大名鼎鼎的芥子气,是一种糜烂性毒剂,也可迅速致人死亡……”
“是不是因此可以断言,日本人开始重视化武在战场上的作用?”
“鬼子向来对一些魑魅魍魉的阴损招数情有独钟,如果这批化武专家的确存在的话,不排除日本人想在南京开展化武的研制和生产!”
林赤接着道:“此外,我倒想起一事,中午离开松机关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一个小小的电讯股,竟设了好几道岗哨,似乎是在等什么绝密的电文,原来是与这些有关系啊!还有,从今晚九点起,整个南京城的日军守备部队将更换口令……”
“新口令是什么?”
“东风破!”
镰刀也想起一个问题:“你所说加良号载运军火,这消息可靠吗?”
林赤思忖道:“应该不会有假,我是偶然偷听到两名日本人用日语的对话,其中一名是我们松机关的中佐,这批军火是日军为了支援将要全面开战的武汉战场!”
“你这个情报价值很大,和我们的情报进行了一次系统的互补……”镰刀霍地站起,双目凝视着林赤,一字一顿说道:“看来这一次,我们要大干一番了!”
林赤不无兴奋说道:“好,这一次咱们一起干一票大的!”
兴奋之后的镰刀拧起眉头,淡淡问道道:“林赤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林赤毫不犹豫道:“当务之急,不能让加良号流窜离开我们的视线,一定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搞掉,最好是引爆!至于鬼子的这些重要人物,我看倒在其次,可以从长计议!”
“我也有此想法!如果加良号果真运的是军火,一定不能让它祸害中国人!”
林赤赞道:“国军目前主宰整个正面战场,您的想法客观公允,绝无私心!”
“我哪里敢有私心啊!抗战才进入了第二年,依我判断,这场对日战争必定旷日持久,任何一支有效的抗战力量都弥足珍贵呀!……对了,关于这次破袭加良号,你有没有什么成熟计划?”
林赤坦言道:“尚没有,我已经感觉到鬼子已如临大敌,在加良号停泊期间,鬼子必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强戒备,想虎口拔牙的确难上加难!不过,我以为办法肯定有的!”
“是啊,姑且抛弃鬼子的重重警戒不说,单是想在长江水域中靠近货轮,就够我们花一番脑筋的!”
林赤也补充道:“就算能够接近加良号,爆破的炸药也不好弄啊!”
镰刀满不在乎道:“炸药的问题你倒不必担心,我可以弄到……”
林赤双目放光:“此话当真?”
镰刀瞪了他一眼:“你已是我们自己同志,何必骗你?”
林赤羞愧答道:“我还没转过弯来……”
林赤在书房踱起步来,约一分钟后,他停下脚步,小心试探道:“镰刀同志,我有个想法,关于这次破袭加良号,我们国共两党能否来一次全面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