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宗正走近殿内的时候,殿内静悄悄的,越诚传正埋头思索着什么。寇宗正皱起眉头,轻轻的叫了一声,越诚传没有理会,不知道听到没有。
“皇上!”
越诚传慢慢的抬起头,“什么事?昭妃新定的墓地可选好了吗?”
寇宗正为难的看着他,“皇上,平王妃来了,想要见您。”
越诚传皱起眉头,如今越平远未醒,庄青夏前来恐怕正是为了昭妃的事情。这见与不见本也不打紧,但若是不见他日越平远醒过来,必定会成为一桩父子隔心的事情。
“儿臣参见父皇!”庄青夏被招入,跪在地上。一身平王妃的礼服华贵无比,头上的冕冠辉煌灿烂,却映着一张清瘦憔悴的脸颊。
越诚传微微一笑,“安王妃,今日并非祭祀先祖,也并非国庆典仪,你如此盛装倒是让朕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庄青夏不卑不亢,眉头却皱的很紧,“父皇应当知晓儿臣所为何事。昭妃毓出名门、德行有佳,才能兼备,合六宫之衍庆,慕众妃之表率。多年来照顾君侧从不敢有一丝懈怠,教育子女也没有一点偏私。向上,侍奉皇上,孝敬太后,敬德皇后。向下,母慈子孝,泛爱众惠,广德及民。如今,因平王护驾受伤而日日心力交瘁,夜夜衣不解带。其忠君爱子之心,人尽皆知。更何况昭妃代替皇后协理后宫多年,不辞辛劳,从不敢怠慢半分,就算说是位同副后也不为过。看在昭妃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可承认?”
越诚传皱起眉头,看着庄青夏面色如常,心中喟然一叹,的确如此,可是即便的确如此,自己又能答应她接下来的要求吗?越诚传思忖片刻,“平王妃可知武帝杀母立子之事?”
“武帝欲立幼子涪陵为太子,担心其母年轻左右朝政,外戚专权,所以寻个错处杀了涪陵之母李夫人。”
“没错,如果朕以此事告知你昭妃之结局,你会不会欣然接受?”越诚传目光坦然的看着她,没有半点试探。
庄青夏摇了摇头,“父皇,如今眼下用此举例不妥。境遇大不相同也,昭妃故去实为疑点重重,平王昏迷不醒,继位之可能无望。怎能与武帝杀母立子相比?”
越诚传站起身,走下玉阶,“朕想说的是想要你们付出代价,却又不给你们点好处,你们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同理,你来和朕讲述昭妃多年辛劳,是因为听说了朕要把昭妃葬于妃陵之外,心中不爽。可若是朕告诉你,这是平王做太子的条件呢?”
“太子之母却仙灵无处可依,皇上不觉得可笑吗?”庄青夏不由一笑,“其实皇上不过是怕了那冲雪龙星的说法,才让昭妃安置无门。可若是平王知道了,您不觉得他会伤心导致父子离心吗?皇上以杀母立子之事举例无非是想告诉儿臣,让儿臣识大体好好安慰平王,平王有可能信以为真,以为真的是要登上太子之位。难道皇上也打算顺水推舟?”
越诚传无奈的摇了摇头,“平王妃,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聪明,却不得平王和昭妃宠爱吗?”
庄青夏一愣,“没想到皇上还会关心这些小事。”
“看似微不足道,才可撼动山摇。”越诚传冷笑,“女人要是比男人聪明,比男人懂事,那还哪能有男人雄心壮志的机会呢?如果你告诉平王说,这是朕的一个圈套和借口,你觉得他会如何?”
庄青夏心中自然明了,越平远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不论如何,儿臣只想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昭妃之墓还请皇上慎重考虑,宜国宜民,宜家宜室。”
越诚传摆了摆手,“你既然如此聪慧,就应该能明白朕的选择。”他是皇上,眼中就只有自己的江山,不管冲雪龙星的言论是真是假,他都不会冒险。
庄青夏叩首在地,“儿臣明白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来了也是无望,但却一定要来。有的时候固守着仅存的坚持本来就意味着失败,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最后,昭妃的墓地被选择在灵山附近的一处山坡,那里鲜花盛开,百鸟齐鸣,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不过三日时间,昭妃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谁也没有再提起。
相反的是,越平远醒过来了,大家都感叹是洪福齐天,可是也想不到只是因为越少千的一个计谋。郁遐年把扶余引入了越诚传的视野,完成了越少千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他也得到了自己的筹码。只是这一次的变故,谁能说的清楚输赢呢?赢的人又有多少快乐?
平王府内一片凋零,但是却依旧井井有条。下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敢怠慢懒散,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庄青夏。府内上下没有人不这么认为,可是此刻……
“王爷一醒过来就在仪侧妃的屋子里,哪有半点要见正妃的意思?想想我都替正妃叫屈!”
“是啊,正妃多好啊!”
两个下人经过郁令仪的院落,不由得唠叨两句。怨言落入姚岚的耳中,却成了叹息。“可怜了我们小姐,京都才女,人人争相抢夺的女子,却被人冷落在平王府无人问津。呵!还真是命运弄人啊。”说罢,她狠狠地剜了院落一眼,转身离开。
“王爷,这次你可真是吓到我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我真怕你再也、再也……”郁令仪哭了起来,这伤心倒不是假的,若是越平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做皇后的梦岂不是要灰飞烟灭?
越平远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本王的命没有那么好丢掉!本王还在为母妃活着呢。”一提起昭妃,越平远就不由得有些伤心,自己的母妃一生显赫,没想到最后却落到如此地步。有朝一日,自己登基,一定要重新为她葬入皇陵,以皇后的身份尊称。
颦儿皱起眉头,一脸委屈,“王爷不知道,王爷您昏迷的时候,仪侧妃衣不解带的侍疾,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顾不得了。可是正妃她、她竟然……”
郁令仪顿时察觉到越平远的目光冷锐下来,她连忙打断了颦儿的抱怨。“住口!颦儿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正妃也是你可以随意评论的吗?更何况王爷才刚醒,你和王爷说这些做什么?”
“本王倒是想知道知道正妃怎么了,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让你们这样为她遮遮掩掩。”
郁令仪欲言又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正妃姐姐曾入宫请求皇上对昭妃墓地一事三思而行,可是皇上还是自己这样决定了,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说的。可怜了昭妃娘娘……”
越平远冷哼一声,“若是此事妇人一求就能管用,那父皇也就不至于下旨了。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父皇的心意已决谁能阻止?更何况还有什么冲撞雪龙星的传言。”
“姐姐一向聪慧,怎么可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呢?”郁令仪还是想把黑锅扣在庄青夏,可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越平远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多休息休息吧,今晚本王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
“王爷,你这是要走?”
越平远头也没回,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径自走了出去。他心里虽然凄苦难受,但还是想知道庄青夏到底和父皇说了些什么,不管她有没有办成这件事情,最起码会在自己为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冒着开罪皇上的危险为自己争取,这一点是别人做不到的。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庄青夏的放门口。这个房间太过陌生,似乎自己登门的次数都是有限的,他正踟蹰着自己要不要进去,却听到屋内传来声音。
姚岚叹了口气,“小姐,奴婢是真不明白您现在在做什么了。王爷那样对您,您竟然还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去为昭妃墓地一事求情。万一皇上若是恼了,国公府岂不是都要麻烦?”
“我既然去了,就不怕皇上下旨治罪。我是平王妃,就应该为平王府做尽一切,事事都以王爷的利益为重。”她说的那样坦然,似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姚岚打抱不平,“可是、可是王爷只宠爱仪侧妃,就连新进门的苏华苏侧妃都不闻不问,可见王爷对正妃你毫无半点夫妻情义。明明是你在王爷昏迷的时候衣不解带的伺候,那仪侧妃怕王爷……早就已经害怕的打算退路了,还仗着自己有身孕对您百般苛待。您受过的苦,王爷何曾看在眼里啊?如今王爷一醒过来就又去了仪侧妃那里,仪侧妃定然会说都是她在照顾王爷。到头来王爷还要怪你什么都没做!”
“好了,姚岚,我们做这些事情又不是为了让王爷知道才做的。难道当时若是看到了现在这场景,难道你还会选择放任不管吗?”
姚岚低垂下头,“自然也是要管的。”
庄青夏嗔怪一笑,“那还在这里唠叨什么?我是主子我都没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仪侧妃天性如此,是刁蛮任性了一些,可是她是郁大将军府上的掌上明珠,自小都被人捧在手心里,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行了吧?”
“王爷,您怎么在这里啊?”
门外的声音突然让主仆两人浑身一颤,什么?越平远竟然站在门外,那刚刚自己说的话岂不是都入耳了?庄青夏皱起眉头连忙起身,姚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