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吟跪在外面等了半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临华宫的殿门,心里已经产生各种猜想。他好不容易这段时间赢得了皇上的喜爱和信任,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皇上的怀疑,功亏一篑不说,恐怕还会变本加厉。
咯吱——
沉重的殿门发出悠长的响声,走出来的不是越少千,而是尹之川!
羡吟不由一愣,看着尹之川一脸沉静的走到她面前,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不似从前的谈笑风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尹之川勾起嘴角,笑容极淡,上下打量她一番,“我在这里并不奇怪,不是你举荐我去运送药材的吗?皇上叫我来商议此事,相反倒是你在这里很是让人费解。”
羡吟不由低垂下头,“跪在这里,自然是犯了错受罚的。”
他冷哼一声,被雨声淹没,“若是犯错受罚也就算了,只怕是为了自己心中不该有的义气!”他看着羡吟平淡的目光有些生气,“你若是有时间在这里心急越少千会不会有事,倒不如关心一下被你举荐的我,会不会有去无归!”
羡吟一把拉住他的衣摆,“等等!”尹之川停住脚步,低头看着羡吟,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尹之川和羡吟坦诚的目光对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你果真是不知道的。”尹之川舒了口气,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宫宇亭台,目光如水,“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麻烦,就拿着云水佩去闻人楼找人帮忙,没人敢拦你!”
“闻人楼不是已经毁了?”羡吟疑惑的看着他。
尹之川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闻得百声,人群重楼,这才是闻人楼真正的含义。”
羡吟不由一怔,手上的衣衫从指缝溜走,她不禁皱起眉回头看着尹之川的背影,和以往的慵懒不同,有些沧桑和决绝……
羡吟被告知回去,却依旧没有等到越少千的消息。羡吟担忧的同时,却也发现自己的膝盖似乎总是酸涩麻木,请了御医来看说是寒邪湿气入体,只得慢慢调养。苏流烟早就已经好了不少,来看羡吟的时候,羡吟正倚靠在床榻上无精打采的看书。
“羡吟,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说了让你休息的吗?”苏流烟连忙把书从她手里拿出来转头交给一旁的清茶,“你也不管管!”
清茶不由一笑,“苏大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小姐的脾气,奴婢哪敢管啊?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就连奴婢和她说话都听不到,想必这书啊,也看不出是什么字儿了!”
苏流烟看着羡吟神色沉闷的低下头,“你可是在担心他?”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毕竟是因为我他才会……”羡吟心中烦乱,宫中就像是一个四处不透风的围墙,根本打探不到他的一点消息。
苏流烟嗔怪的笑看着她,“你若是真的担心他,至少也应该保重自己,等他回来才能见到他呀!他武功高强,思量缜密,就是运送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反倒是你,自己举荐人家去,回头又担心起来了。若是知道这样,何必当初?随便举荐个人去不就行了?”
羡吟不由一怔,原来苏流烟是以为自己在担心尹之川?她的心沉了下去,“嗯,你说的也对。”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苏流烟见羡吟有所了然,也十分高兴的从姚岚手里拿过一直捧着的锦盒,“这是上次旗妃娘娘送给我的雪参,你可还记得?”
羡吟点了点头,“是皇后娘娘当初赏给她的那棵!”
“嗯,我一直都没用上,这次你的膝盖总是不好,我想给你补补身体。”流烟扣上盒子交给清茶,“这东西虽然珍贵,但这棵也算不上极品,过些日子咱们就要出宫了,零零乱乱的拿那么多东西也实在不好。反倒不如现在用了,你也不用客气。”
羡吟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再推辞也不好。笑着让清茶收下,反而问了句,“媛芳仪的后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明日办,名分还是芳仪,但却是按照婕妤的礼制办的,也算是皇上的一点安抚。”苏流烟满不在意的摆弄自己的手帕,“不过媛芳仪一死,想必宫里又要有新人来了。独孤家向来都是这样的,宫中女子不断,最高者走到了皇贵妃,位同副后。不过这一代最高却也只是桐妃罢了!”
“桐妃?”羡吟疑惑的看着苏流烟,“听闻桐妃深居简出,鲜少有人见过她。而且也不参与请安赴宴之类的事情,倒是很特别。我也只是听说过这号人物,却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一提到独孤家我都不知道是谁呢!”
苏流烟微微一笑,“说起独孤家那可是有说不完的话,虽然很少有人提起,但是但凡提起之人必定要满脸赞叹之色。”
“有那么厉害?”
苏流烟淡笑着摇了摇头,“就打个比方和你说,你觉得御花园大不大?美不美?”
羡吟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的!”
“可是独孤家的花园却都是珍宝镶嵌,四季不败!”苏流烟神采奕奕的说道,“独孤家是商贾之家,但却不是一般的商人,他的上路远通西域,可达海外,沟通南北,水路陆路无一不全。若说商贾的最高境界便是富可敌国,那独孤家就是当之无愧的。”
羡吟不禁惊讶的看着苏流烟,“那若是这么说来,独孤家若是想……”若是想谋反,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苏流烟坦诚的点头,“你想的不错,不过独孤家为人向来厚道,懂得世事人心。虽然财源滚滚,但却从不积攒,挥金如土也罢,捐灾振国也好,反正总是留够自己的,剩下的全都捐给各国难民了。”
如此懂得不争、不抢、不显、不露,就算散尽家财也不居高自傲,这样的商贾可非常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延存至今,也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
“那这么说来,独孤家往宫里送人,也是为了联姻而获取信任了?”羡吟不耐的叹了口气,“世人世事,莫不如此,不知道这次被送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冷月宫。
昭妃冷眼看着那封书信,思绪却早已经神游。细雨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信笺从指缝间飘落,“娘娘,您又走神了!七殿下过来了。”
昭妃连忙正襟危坐,看到落在地上的书信时却为时已晚,越平远已经走过来弯腰拾起。他一目十行的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谁写的?”
昭妃心里咯噔一下,这封信是媛芳仪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的落款是玉芳仪那个贱人。她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吩咐她做的事情,以及金湘和银湘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自己勾结外朝辅佐越平远的事情。媛芳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这封信,竟然敢用来威胁自己!
自己又岂能留她?
一想到这里,昭妃就气的直咬牙,“玉芳仪这个贱人,临了临了,竟然还留了一手。幸好上天眷顾,让这封信又回到了本宫手中,否则你我母子的性命……危矣!”
越平远眉头紧皱瞟了昭妃一眼,把信笺叠起来塞进袖中,“好在玉芳仪和媛芳仪都已经死了,母妃也不必再为了过去的事情烦恼了。当务之急是您要尽快摆脱这样的困境,切莫再落下什么话柄。”
“本宫都已经快被皇上禁足了,还能有什么话柄被她们抓到?”昭妃冷哼一声,“母妃只盼着你赶紧大婚,之后的路镇国公定会相助,而郁大将军那边虽然尚未有定数,但是只要你有前途当皇帝,郁遐年也只会顺水推舟,这就是好事。”
越平远点了点头,“其实母妃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儿臣即便是和庄青夏完婚,也一时半刻都无法得到他的帮助。父皇毕竟还在,他既然敢让镇国公和我连线在一起,就有把握能控制我们。还有……”越平远转身看着昭妃,神色间满是担忧,“就算母妃您和父皇不复从前,但是您忘了还有太后!”
昭妃无奈的叹了口气,“远儿,太后虽然姓庄,但是她可是皇后的亲姨母,怎么会……”昭妃突然停住,恍然大悟,“是啊!庄太后若真心支持太子,怎么还会把侄孙女嫁给你呢?她定是有意留下后路,她自己也知道太子有可能登不上皇位,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呀!”
昭妃满心欢喜,“这样一来,母妃也可以在后宫之中展开拳脚,根本不必再受皇后拘束,想要重新拿回协理后宫之权,也指日可待了。何必非要看你父皇的脸色呢……”昭妃伤感的垂下头,“容颜未老恩先断,这就是帝王之家呀!听说媛芳仪的后事办完,独孤家便又会送进宫新的女子。”
“这是值得父皇高兴的事情,因为独孤家还会送来源源不断的银子。”越平远目光犀利,“财富、地位、权利、美女,父皇都可得,何乐不为?此番水患已经国库空虚,对父皇来说,独孤家来的正是好时候!”
越平远微微叹了口气,“近日父皇本来对九殿下极为宠爱,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冷淡了下来。父皇的疑心太重,有时候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母妃,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再出差错。你我母子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