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当时在可可苏里的时候陈志还给我科普过和田玉来着,不过当然我没听,这回容远又给我们讲了讲,化学成分咱不懂,只知道大致按地域分布来说,从昆仑山中段到帕米尔高原这段区域开采出来的玉石统称和田玉,而昆仑山中段产出的和田玉是最名贵的,这个且末县,就在昆仑山中段附近。
陈志跃跃欲试:“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看一哈昆仑山嘞玉矿嘛?我还从来没见过嘞!”
容远笑着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九月份就封山了,昆仑山中段终年积雪,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时候都能开矿的。”
陈志兴致低了不少,但还是挺高兴:“能去看一哈昆仑山也安逸得很嘛。”
我本来是不打算让光头去的,但是这个货死活不愿意:“我还没去过巴州呢诶,去看看撒,在家里待得我爸看我哪儿都不对劲。”
“去去去,回来可得你自己回来了。”
光头捧着大脸说道:“我三十多的人还能怕自己回来呢嘛?你就是放不下我!”
我一个锅贴削在他脑袋上:“你特么要整这个死出儿你就别去了!”
我们胡闹的时候容远准备了不少东西。
他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来:“这个是阿姨的药,我在上面写好次数和数量了,她有高血压,之前一直没有好好吃药,回去以后跟我四爷爷说一下就好了。”
“这个是尿垫,当然了她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我想着可以铺在你们车上,这样就不怕把你们的座椅刮着碰着,你们毕竟是做生意的,车子以后要常用。”
“这是吃的和喝的,我还放了暖水袋,电热的和水热的都有,那边是她行李了,暂时不多,她如果想找剩下的东西,就跟她说我会给她邮回去的。”
我看他忙里忙外的,竟然还有一个儿童手表,忍不住问道:“要不你带着她坐飞机过去吧,这一路上她能受得了吗?”
容远叹气:“她坐不住的,也不会配合人家机组,而且军民两用机场,万一她脾气上来了非要胡闹可就麻烦了。”
我一想也是,脑子里把他说的这些都大概齐地记了一遍,尤其是陈志也在旁边,他绝对靠谱。
说到陈志我突然想到陈小花,毫不夸张地说那货现在已经一百五十多斤了,比陈志还要再沉一些,而且我们捡到它也就五个月,它还没到一岁,肯定还会继续长。
现在它两个羊角飞在耳朵上头,乍一看扎了两个马尾辫一样,仗着陈志给它收拾得好确实容易让人忽略它的体型,但事实就是它一头容易把阿丽亚送走。
“陈志,你记得给陈小花拴上牵引绳,尽量让它离阿丽亚远一点儿。”
我眼神中的暗示意味十分明显,容远不知道陈小花的德性我们还不知道吗?这货战绩可查,可得小心点儿。
陈志瞬间心领神会,默默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我看着他:“所以,陈小花同志现在在哪儿?”
陈志刚才聚精会神地听着容远的注意事项,这会儿四处一看,客厅里一根羊毛都没有,他整个人都惊住了,赶紧四处叫道:“小花,陈小花!”
随着陈志的呼唤,一阵羊蹄声从最里面的房间传了出来,下一秒陈小花欢快地从门口冲了出来,而它的背上竟然驮着一个人!
阿丽亚这会儿正趴在陈小花的背上。两只手像骑摩托一样握着陈小花的两只羊角,姿态十分战斗,眼神也很狂野,我甚至觉得她要高喊一句:“我们意念合一!”
当然高喊的另有其人,蹲在门口玩儿手机的光头险些被撞倒,抬头一看大喊一句:“咋能在家里飙羊呢嘛?”
这下来一向温文尔雅的容远也变了脸,眼看他俩到了阳台门口就要漂移了,他直接从沙发上翻了过去,一手抵住羊头一手扶住阿丽亚的肩膀。
“阿姨,你这样很危险!”
容远才是真的情绪稳定,这种时候他还能细声细气的讲道理,而陈志则悄悄地挪了过去,把陈小花牵到了一边儿,估计是怕容远突然发飙奋起杀羊,这年头不觊觎陈小花的甲方不多了。
容远无奈地把阿丽亚送回了房间,苦口婆心讲了不少道理,但该说不说阿丽亚阿姨骨架很小,人老了还缩了不少,把陈小花当坐骑还挺合适,就这个无敌组合但凡上了马路,估计连按喇叭的都没有。
等容远出来以后我带着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没看住,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哪知道容远摆摆手:“这个不怪你们,我四爷爷说阿丽亚从小就是她们村最……狂野的女孩,也就她丈夫能受得了她,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有只小羊,她还不一定愿意跟你们出门,这也是一个原因,她的性格还得你们多担待了。”
听他这么说我的腰杆子一下就直了,好小子原来是你对不起我们,搬运一个淘气的老太太,这真是个硬活儿。
容远把地址和路线大概交代了一下,各种注意事项说得明明白白。
虽然刘朝荣跟我说过这小伙子身手了得,但我以前也没见过,刚才他借力从沙发上翻过去那下是真够漂亮的,利落不说还特别帅气,吾辈楷模啊,这么好个大小伙子也没个稳定工作,真是可惜了。
晚上我们三个就躺在客厅的地铺上,陈小花趴在陈志边上给他捂得热乎乎的。
没一会儿他们几个就打起了呼,但我满脑子都是姥姥的事儿,一闭上眼睛就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胡乱地想了一会儿我觉得有点儿头疼,大半夜的再不睡就有点儿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得养养精神。
我刚准备转身侧着睡,突然发现耳边怎么那么安静?光头死了?
我侧头向右边一看,就看见原本已经在打呼噜地光头这会儿正瞪着两只眼睛,瞪得还挺大,大晚上的这一下给我吓一哆嗦,跟特么死不瞑目似的呢。
我张嘴就准备骂,却发现他开始朝我疯狂地使着眼色,这家伙连眉毛都没有,在那儿使劲儿地抽脑门子。
我不知道他这是看见了什么,不动声色地侧头看向左边。
幽暗地卧室走廊里,站着一个佝偻的人影。
这一下又给我整得一激灵,这大黑天的屋子里都是朦胧的黑,什么时候多个人都不知道。
这房子里现在长这么矮小的只有阿丽亚,她在那儿干什么?
没等我多想,阿丽亚就迈着缓慢又轻巧地步伐向我们走来。
她本来就有点儿驼背,这会儿还下意识地弯着腰,一张脸埋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在这静悄悄地夜晚就像耗子成了精。
我俩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喊了又怕她是在梦游,再把老太太吓疯了,不喊吧,我俩要吓疯了。
阿丽亚已经来到了我们的地铺旁边,这下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两只眼睛精神得很,没有一点儿迷糊劲儿。
而奇怪的是她就跟看不见我跟光头似的,就那么径直地蹲在陈志面前,然后开始伸手摇晃他。
“醒一醒……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