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病了,自从知道小儿子失踪了,她就倒下了。
秦公公亲自过去给她把的脉,只跟付宁说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明白!
如果桂平现在回来,舅妈能立马从炕上爬起来给他擀面条去。
可如果桂平有凶信传回来,舅妈这条命也就去了八成了!
付宁去药铺抓了药,让晚晚先别上学去了,在家好好儿守着姥姥。
他自己一个人就奔着妙峰山来了。
从西直门坐火车到三家店下车,这条铁路也是詹天佑修的,为的是把京西的煤运到城里来,1908年就通车了。
看着手里的资料,桂平他们休息的客栈离这里还有很远,但是离妙峰山也不近,可以说是个中点。
估计他当时是想把休息的地方放在离车站近一点儿的地方,又能避开大批的香客,又能方便安排回程时间。
顺着路一直往山上走,这里是去进香的香道,路两边支着不少的茶棚,前几天庙会的时候,舍粥舍馒头的棚子鳞次栉比。
付宁找了个最大的茶棚坐下,要了壶茶,静静的听着茶客们的议论。
那处长那么大的动静,这附近的人不可能没有反应,什么地方能总结一切的八卦消息呢?
城里是茶馆酒肆,这道边儿上就是这茶棚了。
他手上有一份儿详细材料,那是找桂平他师傅帮着收集的,都是那些警察提供的,再细节的东西就得自己发掘了。
果然,一碗茶水都没喝完,旁边桌子上就说起前两天的事儿了。
有的说,那些警察都找到娘娘跟前去了,上了大供了,娘娘显了灵,说是准没事儿。
有的猜,是不是那个警察犯了事儿,把上司的孩子绑了,讨价还价。
有的叹,人心不古,神明跟前都有作恶的,遑论他乡。
有的骂,也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就这么兴师动众,这两年上香丢孩子的多了,也没看警察来找!
当然也有吹牛的,手上比比划划,嘴里不干不净,说是要让碰上那干了坏事的,就要怎么怎么样。
旁边儿立马有拆台的,说他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前几天夜里有人成群结队的在河边走,他那时在自己家里,一宿没敢出门儿。
还有人说出事儿那天半夜, 他就在自家炕头儿上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哗啦哗啦的水声。
付宁听了几耳朵,就凑在后面说话的那几个人旁边儿,听着他们说话。
“大哥,您家住哪儿啊?除了听见水声,还能听见什么啊?”
那几个人看他一个生人凑过来了,立时就把嘴闭上了,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伙计,给这儿来盘儿素饼!”付宁招呼了一声儿,很快就有人给端上来了。
这个茶棚里的饼都是素饼,但是油盐给的足足的,五香滋味直冲鼻子,来来往往的人都愿意带几个走。
当然价钱也挺好的,这几个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吃得上的,看见了这盘素饼,舔舔嘴唇又不敢伸手。
付宁笑着给他们分饼,嘴上也没闲着,“来,来,来,别客气,就是个饼,我也是听上瘾了,就想知道到底怎么着了。”
一个饼下肚,那几个人也放开了,用手指了指山的另一边,说他们的家都在那边,正好儿守着河边儿。
他们那天夜里趁着月亮好,在河边摸虾,后半夜就没回家,都聚在一个人家里了。
当时就听见有脚步声咚咚的传过来,还有人低声呼喝,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喊了声“六爷”,然后就是哗啦一声儿。
他们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付宁又给每人买了碗茶水,看着他们都散了,他才从茶棚出来,顺着他们指的路往下走。
果然,翻过了这个小山包,一条大河就横亘在山脚下,过了河有个岔路口儿,一边往妙峰山去,一边就是据说有动静的河边。
付宁先去了桂平他们落脚的客栈,他们家的老板和伙计都还押在警察局呢,现在门上都贴着封条。
他围着那院子转了几圈,又悄悄从后墙翻了进去,对着那些警察的说法一一核对。
客房的门窗都是好的,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院里、墙边也都检查过,没有额外的脚印什么的。
这肯定不是遇见鬼了,而是遇上了老道的团伙,他们有专门扫除痕迹的人。
付宁在事发现场一点儿收获都没有,只能原路翻出去,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这里距离妙峰山的山脚还有一段距离,香客没有那么多,客栈里也不忙,他就站在柜台那里跟账房先生聊闲天。
说起这附近的事儿,那位老先生感叹了几句,说是这两年来上香的人里丢孩子越来越多。
而且不仅是小孩儿丢,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也丢,还都没什么痕迹留下。
现在都传言是娘娘庙附近有什么精怪,附近村子里的耆老想要联合起来给娘娘上大供,还要升表。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付宁坐在床边上把今天这一天得到的消息捋了捋。
脑子里有两个字盘桓不去,就是“六爷”。
他们就认识一个六爷,不会真是那个姓关的老帮菜吧?!
那可就是冤家路窄了!
按说关老六和桂平是认识的,都在街面儿上混,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下死手。
那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只能是孩子!
关老六要孩子干什么呢?他不会干上人口买卖的勾当了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付宁又返回去顺着岔路的另一边走。
那些警察在找不到什么痕迹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是桂平可能带着孩子掉进永定河里了。
所以他们现在正沿着河往丰台那边找去了。
但是付宁觉得可能性不高,桂平没有理由好不样儿的抱着孩子跳河去。
反倒是昨天那帮人说的可信,桂平带着孩子跑到这边儿来了,争执之中落水了。
他沿着河边仔细检查,果然在一片河滩地里发现了不少的脚印,而离脚印不远的土坡上有间草棚。
付宁心里比了比距离,又顺着河往前走,桂平水性并不好,自己下水也就是顶多保证个不沉底,再带着孩子,他游不出去。
从这个村口一直往西,两边都是河滩,草长的都不高,自然也没有人在这里停留。
而河水在这个村庄边上拐了个胳膊肘弯儿,像是把村子抱在怀里似的。
付宁都走到太阳偏西了,依然是一个人都没遇见,河滩上也没有脚印了。
他有些急,也有些气馁,难道这个方向就是个巧合?
而随着河水再一转,前面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