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回到向府后,就一直趴在屋顶潜伏着。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向肖望手提食盒,缓缓走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向肖望空着手便走了出来,动作间还带着几分匆忙。
瞧着那人身影渐行渐远,邱漓才悄摸的从屋顶翻下来,进了那个房间。
关门后,发现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客房。
可环顾四周,邱漓并未发现那只被向肖望提进来的食盒。
这房间肯定还有别的空间。
她在这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久,始终未找到有什么开关之类的东西。
就在她坐在床上,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传来。
是她鞋子踢到床板的声音。
嗯?
邱漓又对着床板踢了一脚,依旧响起了同样的闷声。
这床有问题!
一般来说,普通的床无非就是由四条床腿支撑着一块平整的床板罢了。
但身下这张床却有些不同寻常。
它的四周全被厚厚的木板所包围,若不是因为那张宽大的床单恰好将其盖住,恐怕早就应该察觉到异样才对。
想到此处,邱漓二话不说,迅速起身动手将床上的被褥、枕头以及其他杂物统统掀开扔到一旁。
果不其然,床板并非是床板,反倒更像是一扇门。
冬苓抬头快速瞥了一眼窗外,确定外头没人时,打开床板一侧,猫着腰向下走去。
越往下走,越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待走到底,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
她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食盒被放置在高处,盒中的饭菜却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那女子饿极了,只能用手抓着地上的饭菜往嘴里塞,丝毫没有察觉到邱漓已经走进来。
邱漓放轻脚步,同时目光快速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审讯室,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还有几个用来捆人的木架立在一旁,显得格外阴森。
密室里没有窗户,屋内光线昏暗,仅靠几盏摇曳的蜡烛勉强照明,光影晃动。
想必这里也没有通风的通道,不然也不会如此臭味熏天,令人作呕。
邱漓缓缓走到那女子面前,待靠近后才发现,她身上不仅拴着限制行动的铁链,还有几根紧紧束缚住关节的皮绳。
皮绳由于长时间捆绑,有些已经深深嵌入到了女子的皮肉之中,与肌肤融为一体,看着触目惊心。
许是邱漓靠得太近,钱莠捡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抬头看向邱漓。
“你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邱漓盯着她问道。
钱莠冷哼一声,对邱漓的问话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蹲在地上,不停地捡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食物往嘴里塞去。
有的食物已经沾上了泥土,但她却吃得津津有味,毫不在意。
即便被人无视,邱漓也没恼,继续追问道:“向肖望是你什么人?”
听到向肖望这个名字,那女子终于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抬起头看了邱漓一眼。
“你能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说完,还不忘吧唧几下嘴巴,似乎在回味刚才吃下的鸡腿肉。
邱漓听后,微微眯起眼睛,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
而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悠然地说道:“你不交代你是谁,我怎么可能带你出去?”
万一她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呢?
毕竟这世道,狗咬狗的事情屡见不鲜。
她没必要因为一时心软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邱漓这番话,钱莠先是一愣,随后低下头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她声音略带哽咽的说道:“我是他夫人。”
邱漓“嗯”了一声回应,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那个负心汉在外背着我与别的女人私通,被我撞个正着。”
“当我提出要与他和离时,他不仅不同意,反而担心我会逃走,便将我囚禁于此,日日不见天日!”
说到此处,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邱漓不禁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暗自思忖。
先不提她所说的这番话存在诸多漏洞,光是提及和离这件事,就让邱漓心生疑窦。
她来之前可是打听过向肖望的事情,说他的原配妻子早已离世多时。
据说,当初是由于孩子走失,其原配妻子因此患上失心疯。
在一个深夜悄然溜出家门,不慎掉入深井之中。
眼前这位女子虽说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但看上去明显比向肖望年轻许多。
“大娘,您不说实话让我很难办啊。”邱漓轻声说道。
“大......大.......大娘?你喊谁大娘?”
钱莠一听冬苓对自己这般称呼,不由得拔高嗓音。
冬苓见状,抿嘴轻笑一声。
接着,她将食指轻放于唇边,似笑非笑地调侃道:“瞧瞧大娘您,一看就是吃饱了,这说话都变得中气十足啦。”
邱漓眼见局势僵持不下,索性作势站起身来,准备转身离去。
那钱莠见此情形,瞬间乱了阵脚。
“只要姑娘您能带我离开此地,无论姑娘想要知晓何事,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这话说的敞亮,但邱漓不吃这一招。
“你想到倒美,我怎知你所说皆为事实?况且,你知道的事情未必是我感兴趣的。”
“哼!你不答应是吧?那我可要就喊人了!到时候向肖望带人进来,你也跑不掉!”
钱莠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说实话,她真的在这个地方待够了。
邱漓闻言,缓缓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钱莠。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你猜,是向肖望来的快,还是你死的更快?”
钱莠抬眼望着邱漓,心中不禁一颤。
眼前这位姑娘与她之前所碰到过的那些孩子简直大相径庭。
特别是那双冷漠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钱莠清楚地感觉到,邱漓可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起了杀意。
奇了怪了,她居然会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
要是搁以前,这话传出去不得被道上的人笑掉大牙。
而且还会被他们当成笑柄,足足调侃上半年之久。
沉默片刻之后,钱莠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连忙开口说道:“院墙外面大概百步远的地方,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下藏着我尚未寄出去的书信,姑娘可以去找出来瞧瞧。”
“若是对姑娘有用,您再回来找我,之后发生的事情,姑娘带我出去后,我定会如实相告。”
钱莠字斟句酌地说道。
虽然此人看上去年岁尚轻,但既然能够寻到此处,想必有着过人之处。
她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叫什么名字?”邱漓问道。
“回姑娘话,小人名唤钱莠。”钱莠赶忙应道。
得到回答,邱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这个提议。
待她从密室出来后,又将床铺整理如初。
反复确认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迹象后,这才身手敏捷地翻过围墙,悄然离去。
不过,在临走之前,她还不忘从墙边顺走一把铁锹。
院墙之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放眼望去,其中一棵长得有些歪斜的大树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邱漓快步走到那棵树下,开始围绕着树根仔细翻找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邱漓心头一惊,正欲飞身跃上树枝躲藏起来,却忽然听到来人喊道:“是我!”
冬苓放心不下独自留在向府的邱漓,好不容易摆脱掉其他人后匆匆折返回来。
邱漓这才长舒一口气,同她讲了方才遇到的事情。
“钱莠?你说她叫钱莠?”
听到这个名字,冬苓急忙追问道。
正在埋头挖掘土坑的邱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冬苓,应声道:“嗯,怎么啦?阿姐认识?”
“我刚碰到个人,他同我说向肖望家关了个逃犯,名叫钱莠。”冬苓解释道。
邱漓听后不禁皱起眉头,疑惑地问:“哈?那她犯啥事儿了?”
“据那人所说,钱莠涉嫌拐卖人口,且大多对五岁以下的幼童下手。”
“得亏我没有带她走。”邱漓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他们要是没有我,这任务还怎么过呀?
一想到这儿,邱漓不自觉地撅起了得意的小嘴。
“欸?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同你说话之人是谁?”邱漓问道。
“他说他叫齐宿,我觉得他应该就是齐兰的弟弟。”冬苓答。
秦在锦当初提过,齐兰还有个弟弟,前段时间离家后一直杳无音讯。
想来,也是在暗中等待时机,搜集相关的证据。
两人一边交流着向府的事情,一边不停地沿着树根挖掘。
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一个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
盒子表面似乎涂刷了一层薄薄的明矾,为了防止蛀虫啃噬。
只是,这个盒子竟还上了一把锁。
“钥匙呢?”
冬苓问道。
“没给我啊她。”邱漓说着。
不过问题不大,她自己也能撬开。
再不济,用暴力手段强行拆开盒子也并非不可取。
打开后,里面不仅放着一封书信,还有几块金条。
此外,还有几个略显陈旧的玩具,做工虽不够精细,但应当都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
也不知是要送谁的。
信中详细地叙述了她来到玉饶县后的种种遭遇和经历,但她最初为何会来到此地却只字未提。
时间追溯到三年前。
钱莠带着全身家当经过玉饶县,本打算在此地停留些时日再继续赶路。
但在这期间,她结识了一位朋友。
那人名唤向柏康,也就是向肖望的弟弟。
据向柏康自己所说,他正在云启坊里任职做事,而且在三生殿那边也有着一定的人脉关系,说话还算有些分量。
钱莠倘若真心想要留在此地,那么倒是能够托付他人替她谋一份差事来干。
不过,这钱莠可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即便是打算在这里隐匿身份、低调度日,那也得是去碧水轩当差不可。
她老早之前便有所耳闻,虽说这碧水轩建造于郊外,然其庭院内部的修筑却是极为奢华大气。
如此一想,若能去到那儿办事,想必将会成为一处绝好的藏身之所。
就这样,向柏康把她引荐给自己的亲哥哥向肖望。
并告知钱莠,称自己这位兄长与碧水轩的东家相熟。
一开始的时候,向肖望表现出来的样子可谓是人模人样。
对待钱莠更是关怀有加、无微不至,可独独对于去碧水轩办差这件事情只字不提。
钱莠这边呢,由于收受了人家诸多的好处和恩情,自然而然也就不好意思天天把碧水轩的事儿挂在嘴边念叨。
只偶尔会随口询问那么一两句话,东家那边是否有给出答复之类的问题。
向肖望总是回应道:“东家事务繁忙,等到来三生殿作客之时,定会帮你询问一下此事。”
如此这般,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变得熟悉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钱莠对于碧水轩的事情也失去了兴趣和关注。
她心想,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向府里当一个清闲自在的女主人,倒也不错。
有一日,钱莠意外地看到一位身着华服、气质非凡的公子踏入向府的大门。
那个一向在他面前表现得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向肖望,此时居然跟个孙子一样,对那人不停地点头哈腰起来。
她不禁感到疑惑,悄摸地躲到一旁,观察着二人的举动。
只听那人沉声问道:“季依然最近如何”。
向肖望赶忙陪着笑脸回答道:“回公子,一切都好着呢!可不敢让任何人欺辱她半分。
那人闻言,“嗯了一声,继续言道:“她好,季朗然才会乖巧,切莫让她有任何闪失。”
“是是是,小的定会安排妥当,公子且放宽心。”
这时,那人突然话锋一转,询问起另一件事情来:“你儿子的事,可有眉目了?”
向肖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说:“不曾,能问的人都问了。”
“既如此,我会派人帮你调查一二,你应当知道日后该怎么做吧?”
向肖望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满脸谄媚地笑道:“小的明白!日后定事事以大人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