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半夜起来吐的时候,本来雨是已经停了。
她还觉得挺庆幸,想着明天肯定是大晴天。
却没想到,翌日天公仍然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把空气搞得既潮湿又黏腻。
沈知意靠在窗户旁边,看着自房檐上滴落而下的雨帘,愁的蹙紧云眉。
她垂着眸子,素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小声嘀咕了句:“还算你知道心疼老娘,今天没再折腾我。”
不然的话,可就真的没一件开心事儿了。
沈知意昨天都吐干净了,想着去问问这招待所的大姐,有没有饭吃。
她寻思还是给人家付个钱吧,不然的话总吃白食算怎么回事。
沈知意正这么想着准备开门,就听到有人跑进院子,跺了跺脚,身上的雨披抖的哗啦哗啦响。
“诶呦,可要命嘞!那后山上又下来泥石流了!”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大叔。
这句话刚说完,沈知意心底就咯噔一声。
陈姐拿出办公室的盆栽,干脆放到屋檐子底下接点雨水。
听到这话也是叹气,不过语气中还透着庆幸。
“得亏是咱们村离后山还有些距离呢,去年人家领导又给建设了,爱流流去吧!反正也流不到咱们村!”
“咱这破天儿就这样儿,且等着吧,这雨没个几天肯定是停不下来了。”
“诶,陈姐,不过话说回来,后山为啥要封嘞?从咱村后面土道过去,都封了三四个月了吧?到底是因为个啥啊,我儿前两天还说去山上打野货呢,这也去不了了!”
“谁知道是因为啥,没准儿是又建设呗,总之是人领导们操心,咱们就只管配合就成了!”
这一番对话,听得沈知意默不作声地攥紧了窗帘。
她之前还不敢肯定,生怕自己走错地方,现在听来,绝对是没错了。
江城他们肯定是已经驻扎在了后山。
而且也没有对外公开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沈知意觉得,部队都已经把整个后山封了,彻底驻扎此地,肯定多少对此次行动都有些成算在的。
毕竟,山下都已经被包围了。
那些坏人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沈知意抿了抿唇,原本嫣红的唇畔此时略显苍白。
她在心中做了个决定,决定不要再等下去了。
可后山... ...后山要怎么进去呢,刚才那位大叔,都说已经封路了。
“!!!诶呀,他铁叔!!!他铁叔!!不好啦不好啦!”
沈知意正蹙着眉兀自寻思。
外面又跑进来个人,是个大妈,五十多岁的样子,哭着喊着的,嗓子都有点哑了。
被唤作铁叔的,就是刚刚进来,披着雨披的中年男人。
“诶呀,大强奶奶,你这是咋了?这大雨天你不在家待着,跑这儿来干啥?”
大强奶奶一听这话就哭了,心里抽抽着疼:“呜呜呜... ...大强,大强他贪玩,昨儿夜里就说要掏鸟蛋!我说那后山封嘞,不叫他去,那孩子就跟我犯脾气来着!”
“今儿早晨我一掀被窝,娃就没影了!咋办啊他铁叔,这个小混蛋,肯定是自己偷偷上后山去了!呜呜呜... ...后山都泥石流了,他铁叔啊,我家就这一个孙儿,他要是没了,我可咋活啊!到时候等我儿子,儿媳妇从县城回来,我得咋跟他们交代啊!”
院里的气氛顿时凝结住了。
被唤作铁叔的男人似是站到屋檐下,划着了一根火柴。
稍微沉默了半晌,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深深地叹了口气,骂了句脏话。
然后就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偷着上山找吧!”
他这话一说,沈知意心尖上猛然一颤。
她脑子里嗡嗡响,极其冲动地推开门。
“这位大叔!”
沈知意直接奔入雨中,莹白的指尖不一会儿就挂上了水汽。
有些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子大团圆。
“我给您钱,成吗?”
“你们要去后山,能不能把我带上去?”
“我只要上去就行!”
铁叔抽着烟,都傻眼了,看了看陈姐。
陈姐也愣了,半晌才赶忙走过来,“诶呦,这位小同志,你,你要去后山做啥?”
“... ...”
沈知意真是绞尽脑汁的想啊。
她肯定是不能把实情说出来的。
于是蹙着眉,心里带着对江城的担心跟思念,眼泪儿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
沈知意这一哭啊,值班室里原本就坐如针毡齐硕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顶着张跟昨晚如出一辙的大红脸,几个跨步就走到沈知意面前。
埋着头,从胸前衬衣领口里找出几张草纸,递过去:“同,同志,你姓沈是吧?”
“沈,沈同志!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别,别哭了!”
铁叔一听齐硕这话,皱着眉头就准备开骂了。
他最看不惯这帮空有文化的读书人了,还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你了解人家吗?
你帮忙。
一个小鸡子似的体格子,胳膊还没他这中年大叔的大腿粗呢。
他能给人带后山去?
再说了,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能负责吗?
铁叔抬起眼皮,又瞅了沈知意两眼。
刚才他愣住了,一个是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则是着实被这丫头白到发光的面皮子给晃了一下。
这么个水灵妩媚的脸蛋,一看就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都不知道是从哪个神仙窝儿里来的大人物呢,瞧着就像个娇贵的。
这样的一个丫头... ...这大雨天的要去后山。
还这么有钱。
铁叔眯着眼睛看了看沈知意手里的那沓子钱。
刚要开口婉拒呢,却被陈姐拦下了。
陈姐朝着齐硕那边挤了挤眼,意思告他别急。
你的心思姐知道,姐帮你做做工作,也叫人家承你个情。
陈姐走过去,拍了拍沈知意纤细的肩背,“铁叔啊,你也先别着急拒绝,看看这小同志,哭的多伤心呀,咱也先问问人家,到底是因为个什么事儿啊!”
沈知意借着这个机会,赶紧死乞白赖地再挤出些眼泪,拉着陈姐的手就不松开了。
她没去接齐硕的草纸,自然也看出,这事儿根本不是这个瘦瘦白白的年轻男同志说了算。
旁边,大强奶奶还站在那抹泪儿。
沈知意灵机一动就道:“山那边的村子里,有我奶奶... ...前些日子我才收到信,说她已经快要咽气了... ...呜呜呜... ...我,我真是个不孝顺的孙女儿,要是我再去的晚些,连她最后一面都瞧不着了... ...”
“我,我真得恨自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