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视线一片模糊,我连个护目镜都没有,没办法离竖井口太远。
不过,发现前面有异常还是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越是靠近,水浪越大,光线中有黑色东西在水中晕染开。
是血,刚才下来的那个年轻人受伤了。
想到此,我把‘砍刀’握在手里,手电光线落在前面一团黑影上。
黑影个头很大,剧烈扭动身体,搅动四周的水。
排水管里空间有限,水浪一波波撞在管壁上,再弹开。
如此反复,水浪层层叠叠,搅动整个水域。
我想游过去,前面的水浪一波又一波推着我往后。
在水里,水浪比我的力气大。
我只好双脚着地,扶着管壁稳住身体。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有个称手的长工具。
我决定上去找个带勾子的东西再下来,扭过头,对上一张翻着白眼,脸色青紫的‘人’。
我在水下也算是历险数次,心理承受能力不差,本能的挥出一刀。
一刀击中。
刀却从对方的身体里穿过。
这时,我才看清对方,来的不是别人,是刚见过的隔壁鬼魂大叔。
光亮中,鬼魂大叔身上的蓝色睡衣已经支离破碎,瘦弱的身体浮在水里,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没有办法开口,在脑海里问他,“大叔,前面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和鬼魂沟通本就不需要开口,人鬼殊途,鬼魂没有实体,更不会有声带。
它们和人交流靠的是磁场,磁场是一种生物能量。
鬼魂的阴磁力强大,能有效影响人的脑波,当彼此能量波达到同步时就可以沟通。
人和人,人和狗,猫之间都是可以的。
我们常听说,他的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说明两人之间的生物波同步了。
鬼魂大叔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我,说明他不是那种只有泄愤或是寻找替身的恶鬼。
所以,我并不怕他。
鬼魂大叔扭头看向前面,“小伙子,救救他。”
这个他是指刚才的那个年轻人,我也想救他,关键是我过不去。
鬼魂大叔不知道跟了我多久,也知道我的困难,他主动说,“我去缠住它。”说完把身体缩成一团,顶着水浪往前飘。
我贴着管壁,以此来减少水浪的冲击力。
前面的黑影团扭动更加激烈,好一会,水浪果然渐渐减弱。
看来是鬼魂大叔制服了黑影。
我提着刀双腿一蹬窜过去。
游到近前,第一眼看向黑影,看清黑影的样子我有点发怔。
大叔张开手脚,十根手指抠进管壁里,身体像一张钢板死死地压着一只黑色的老鼠。
是真的老鼠,不,不能叫它老鼠。
这他么哪有一米多长的老鼠,这是老鼠精。
巨鼠通体黑毛,毛发像绸缎一样发亮。
嘴巴里的一对门齿像短小匕首一样锋利,眼珠是红色的,和乒乓球差不多大。
我发现最近总能遇到变异的动物,从休眠湖的鲶鱼精,到通天河里水黾,再到这只巨鼠。
这是不是预示着世界要变了。
巨鼠的身体被压制住,疯了一样扭头撕咬鬼魂大叔,逮到哪里咬哪里。
鬼魂大叔每被它咬一口,身影淡一分。
巨鼠居然有吞噬鬼魂的能力。
“小伙子,杀了它。”
鬼魂大叔急迫开口,声音极淡。
我回过神,庆幸自己带的是专砍骨头的菜刀,而不是桃木剑。
我扑过去,举起砍骨刀冲着巨老鼠如同大腿脖子砍下去。
水有阻力,刀落下去没有我预期的快。
巨鼠闪动精明的红眼睛,忽然扭头伸出长嘴巴,用它的门齿挡下我的砍骨刀。
我用尽全力的一刀砍在一对雪白的牙齿上,还没能砍断。
巨鼠一招得手,伸出长嘴咬向我。
鬼魂大叔见状用模糊的脑袋顶住巨鼠的脖颈,“杀了它。”
我极为恼火,一人一鬼干不过一只号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提起刀要再砍,目光触及红眼睛,身体像被红色吸进去一样,脑袋瞬间一白,眼里只有两只红眼珠子。
眼珠子在不断的变大,变成红篮球,变成红月亮。
而我在不断地缩小,最后变成蝼蚁面对着泰山迎面压下来。
强烈的恐惧感撕裂开我的嘴巴,心慌慌的,我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气,胸口顿时憋闷起来。
窒息感让我脑子清醒过来,面对只是一对乒乓球在小的红眼珠子。
刚才怎么了?被一只老鼠的眼睛迷惑了!
草!
果然老话说得好,不管什么动物,活得久了都有邪性。
鬼魂大叔身影又变薄少许,现在只剩一个人形影子。
必须得手,我把巨鼠的脑袋死按在管壁上,像宰鸡一样让它露出脖子,扬起砍骨刀猛砍。
一刀不行两刀,三刀,刀锋划破巨鼠的皮毛,鲜血一下子涌进水里,像一朵朵地狱之花在盛开。
转瞬间,血水又被水流冲往下游。
不知道砍了多少刀,直到把巨鼠的脑袋砍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鬼魂大叔像放心一样,泄了气跟着消失,消失之际他说了一声,“谢谢你小伙子,我想回家。”
巨鼠尸首分离,跌落在水底,又随着水流往下游滚动。
而砍骨刀上没有一点血,干干净净。
我胸中一口气已用完,靠着平日的训练撑着用手电扫了一圈,光线落在两米外的人身上,是先下来的年轻人。
他侧躺在水里,靠近管壁,勾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他身上的水肺还在,但是潜水服被撕碎了,祼-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一个个血洞,特别是两条大腿,被咬得血肉模糊。
我游到他身边,这才发现他一手抓着叮叮棒,叮叮棒的一头插在排水管壁上的裂缝中,而他的另一只手里抓着的正是大叔。
大叔的尸体已经被啃得残缺不全。
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找到大叔尸体的,只知道他遇到巨鼠攻击没有放弃大叔的尸体,他是蠢的。
我扯动身后的安全绳,然后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活着。
这一次下水只有八分钟,我却感到极度的疲倦。
年轻人被送往医院,阿姐抱着大叔的尸体恸哭,一遍遍的自责,怪自己平时忙着工作,没能多陪陪他们。
又说着小时候父母是如何精心照顾她的。
人,为什么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