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回到医院,医生给我换了个病房,我没有问为什么要换。
小护士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紧张更多的是害怕。
想想也是,现场有很多人亲眼看到电瓶车自己飞起来把人砸死。
要么电瓶车成精了,要么有鬼。
我刚在病床上躺下,队助提着一袋水果进门。
他脸色憔悴,胡子有几寸长,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勉强地笑了笑,“明州,下午是怎么回事?你跑出医院了?”
“队助,你信世上有鬼吗?”
鬼魂这种生物,有人信,也有人打死也不信。
队助静默一会,岔开话题,“你晚饭还没有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叫个外卖。”
他不管信不信世上有鬼,至少他现在不想提这个话题。
我会察言观色,识趣的没说下去。
两人闲扯一会,我一直想问队长的事,却不敢问。
我怕问了会变成薛定谔的猫,要么生要么死。
所以,总想着不问了,队长就不会有事。
队助看出我的心思,主动说起来,“老吴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生命特征都不错。”
这个消息真的太好了,我高兴地抓过队助的手臂,“队助,太好了,我的队长没事了。”
队助也是真的高兴。
难怪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真的很神奇。
吴凯是被子弹打中心脏,不管子弹穿透还是没有穿透,他最多活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老婆婆不知用什么办法,硬生生的给他续了两个小时的生命。
而我们也没有辜负老婆婆的善意,两个小时内把他送上救护车。
我等不急了,要下床去看看队长。
队助按下我的肩膀,“老吴在省医院,不急于这一时。”
我有些失望,其它人因为内外伤比较重,后来都转去市医院。
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地方医院,其实,我伤得也挺严重的,不知为何他们看不到。
这一夜,我睡了从回老家以来第一个好觉,也是噩梦前最好的一觉。
第二天我刚吃了早饭,有个同事过来看我,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直心不在焉,说话支支吾吾的。
我知道他有事,主动问:“我这人性子直,有事直说。”
“你....今天会去参加他的大礼吗?”
我一愣,转而想到老宋,他死在休眠湖底的尸池里,连尸体都被一把火烧了。
真的很遗憾,没能带他回来。
我和他是一个队的,平时关系也不错,“什么时候?在哪里?”
“八宝山殡仪馆,莲花厅,十一点。”
“我会去的。”
老宋在世的最后一程,于情于理我是要送一送的。
同事说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我没有多耽搁,和医生商量着出院,医生翻看我的检查记录,居然同意了。
我有些诧异,我在湖底,不,从老家开始,我身上有很多伤。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不到。
八宝山殡仪馆在我们小城里,我算算时间,只有打车才能赶得上大礼。
我的手机不见了,身上没有钱,没叫网约车,叫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看似要下雨,却又没有下,一直憋着。
出租车进了小城后,压抑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大雨。
雨水把一切不干净的东西全部洗刷掉了。
莲花厅在二楼,很好找,因为是在第一间。
远远地听到声嘶力竭的大哭声,进了门,厅的两边摆满了祭奠花篮,朵朵黄菊和白菊开得正好。
厅里站满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有公司同事,更多的是家属。
声声嚎啕悲痛的哭声让我不忍听。
人啊,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如刀割不及疼痛的万分之一。
我来得晚,站在最后面,抬头看向花簇间的遗像。
突然愣住了,身体僵直死盯着遗像,遗像拍得很好,辨识度很高。
只是,怎么会这样?
我不信,绝对不可能的。
我不顾一切的往前走,走到最前面,这样看得更清楚。
遗像上的人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我茫然四顾,看到大队长,冲到他面前一手指着遗像问他,“大队长,遗像是不是弄错了,今天不是老宋的大礼吗?怎么挂七队长的照片,这样不太好吧。”
我的话音落下,身后家属哭声更大。
我僵直地扭过头,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抱成一团,“儿啊,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中年女人神色憔悴,“老公,你怎么舍得丢上我们走了。”
一对龙凤胎抱着女人,一边叫妈妈,一边叫爸爸。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裂开,他们我见过,七队长的家人。
以前公司团建,七队长会把他的一对儿女带到公司,孩子是他最大的骄傲。
我心里如一团麻,眼眶不受控制的泛红,不是这样的,连队长都没有死,七队长为什么会死?
这是不对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拼命地摇头,对着大队长大声责问,“大队长,一定是你弄错了。大家都没有事,为什么七队长会有事?我们是一起上来的,连队长都没有事,为什么他会有事?为什么?这是假的,错的。”
我吼得嗓子如刀刮一样生疼,心里有一股火,不知道往谁的身上撒。
忽有一人冲过来,一拳砸在我的脸上,“姓沈的,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们的队长,把我们的队长还给我们。”
那人一拳又一拳地砸在我的身上,我没有还手,也无力还手。
他说得没有错,公司明确命令不许我们去休眠湖,大队长更是不让后勤给我下水的装备。
我还是去了,还是拖着七队长去了。
在湖底,七队长多次救我。
最后出来和‘细长条’大战时,他为了救我还受了伤。
脸上身上的疼不及我心中一分的痛,他怎么会死呢?不应该的!
我被那人几拳打倒在地上,努力仰头看向遗像,耳朵里全是哭声。
“爸爸,我要爸爸。”
“老公,我该怎么办。”
“儿子,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队长,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