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天上洒下的皎洁月光,尤叔一路相送。两人颇有兴致,边聊闲天边往城门方向走去。
“站住!城门已关,要出城等天亮吧。”
远远望见两道黑乎乎人影走来,守门兵卒抬手喝止。队长眼尖,凭借月光看清来人的脸,登时吓了一跳,慌忙跑过去将兵卒拉到身后。
小声斥责道:“白长双眼睛,尤师傅都认不出来?等等别说话,看我脸色。”
转头换上一副笑脸,小跑过去,恭敬解释:“尤师傅,他新来的,没认出您来,见谅见谅。”
“还不快去开门?不知道轻重!”
尤叔挥手笑道:“无妨无妨,又不是大事。去打开城门吧。”
那名兵卒抹抹额头的汗水,用力快速拉开城门,低着头如蒙大赦般退道旁边。
尤叔摇摇头,迈开脚步往城外走。柳桓霄背着手,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往城外走去。
沉默着走了会,柳桓霄伸手拉住身旁的尤叔,笑道:“尤老哥,已经送得够远了,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好。”尤叔点点头,神情有些落寞,伸手拍拍柳桓霄肩膀,苦涩一笑。
伤感说道:“江湖中人始终会老死江湖,唉……想想我已年过古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柳桓霄哈哈大笑,无所谓道:“我还有事要留在安南,说不定过两天咱们又可以叙叙旧呢。真是,开心点。”
“哎,他们仨人呢?你都当上尤师傅了,不管他们呐?”
往事被重新提起,尤叔沧桑的面庞上更添几分忧伤,摇摇头,苦涩笑了笑,委婉说道:“当年还不是小宗师嘛,你一死,连个挑大梁的一品都没有……”
话虽说得隐晦,但光看他的神色、语气和情绪,柳桓霄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大抵是死了。
江湖凶险这个道理两人懂,因此更无话可说。月光下两人前后半步距离,沉默远眺,眉眼之间尽是追思和缅怀。
良久,柳桓霄合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断断续续问道:“丽娘呢?”
“她是第一个死的……”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心底丝丝怒意仍不受控制往头顶涌去,身上森寒真意随着愈发旺盛的怒火向周围弥漫。考虑到身旁的尤叔,他只好连续深吸几口气,艰难压下情绪波动,收敛溢散真意。
腹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化做一声长长叹息,“唉。”
尤叔同样叹了口气,抬手拍拍他肩膀,“桓霄,这就是命。”
可他却微微摇头,“是命也好,不是命也罢,都无所谓。我已经是大宗师,偌大的天下,又有几处去不了的地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归要走一趟,是迟是早罢了。”
知道自己没法劝,也劝不住。尤叔干脆默默站在一边,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说。
“劳烦尤老哥跟申老先生说,时间定在三天之后。”
“好。”尤叔答道。
“走了。”
话毕,柳桓霄不多留,真气升腾,眨眼便消失在尤叔眼前,速度之快,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了眼远处,尤叔扯起嘴角笑笑,转身往云州城走去。
黑夜里,一道残影飘然飞过,速度快到咋舌,若是不入品的武夫,甚至连残影都难以看清。
云州离云山本就不远,柳桓霄全力赶路,自然耗费不了多少时间,月至中天时,已经能隐约看到云山上摇曳的火光。
他不做停留,提起一口气极速飞上山,轻轻落在地上。屋里有人等着,看见柳桓霄回来,急忙跑进去告知安以泰。
匆匆走来的安以泰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几分怀疑,显然并不相信这么短时间内能搞定。
“大人,事情如何?”
“尽快整兵吧,三天后出边关。”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安以泰,就连他身后两人,脸上表情都是呆滞和不可置信。
身后的人率先反应过来,忙不迭伸出手指戳戳安以泰,提醒道:“大哥,大哥,事情办妥了……”
“哦,哦。”安以泰回过神,调整调整表情,喜笑颜开说道:“多谢大人帮忙,我这就去整兵。”
“只是……”
看见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一副有话想说却不敢开口的模样。柳桓霄干脆抢先开口问道:“有话就说!一件事是办,十件事也是办,别磨叽,说就是了。”
“好。”安以泰尴尬笑笑,开口担忧般说道:“大人,我是愿意整兵出边关,只是怕有人不愿意啊。”
“谁?”
“费舒。此人原本是被赶出河西的叛匪,后来退到蜀地,扩充了人马,所以他手底下人不少,一千大几百号。我是怕他因私仇,不愿跟我出边关呀。”安以泰越说声音越小。
而柳桓霄越听表情越怪异,最后咬牙反问:“你就不会瞒着他吗?”
安以泰表情无奈,惆怅道:“属下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但大人你也知道,要论行军打仗我安以泰自问还算有几手,可这编瞎话骗人……我不灵呀。”
“我该怎么帮你?”
“两千多人,不够!所以,万一没骗过他,那就只好出手杀了他!”安以泰抬头直视柳桓霄,狠声说道。
几乎不做思考,柳桓霄干脆利落答道:“好,若是真出岔子,我会出手。”
“多谢。”安以泰拱手笑道。
“客气。”
三人对视笑笑。有宗师出手,还需要担心什么呢?只有万无一失!柳桓霄附和着,无所谓笑笑,杀几个人而已,轻而易举的小事。
与此同时,锦官城将军府里。
管家脚步匆匆,眼睛扫荡周围,四处寻找刘知远。可府里都快跑遍了,还是连半点踪影都没找到。
伸手拉住一个下人,边喘气边焦急开口问:“有看到将军吗?有急事!”
“没、没有。”下人唯唯诺诺答道。
接连拉住几人,结果一模一样,他顿时急得捶足顿胸,表情急切喃喃:“哎哟喂,找不到人怎么办哟?又是将军亲自吩咐的事。”
正当管家着急忙慌时,门外传来悠闲的戏谑声。
“谁呀?谁找本将军?是不是又要给本将军送孝敬啊?”
“还是哪家头牌又想本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