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得退无可退的薛无痕终于爆发,手中的长剑在空中狂舞个一道杀人的风雪,风雪之中,数不尽的雪花进化出翅膀,口器,还有储藏毒素的虫腹,嗡嗡叫着朝拜狱包围过来,看起来仿佛一道旋转着的冰雪风暴,将全身寒冰铠甲的小胖子包围,那赫赫天威,令周围观战之人无不惊叹。
然而薛无痕知道,这不过是起手式而已,他真正的压箱底的绝学,或者说目前他真正的最强的一击,是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的剑招,是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想,去传承,去钻研的武学。
“剑芒心经·真空烁光斩!”
蓝色的冰,带着蓝色的风,以浩荡江水的堂正姿态斩出,强烈的剑芒吞吐的大量的冰渣,冰渣爆发式成长为细碎的冰刺,冰刺的尖端闪烁青绿色的光晕,带上战魂的毒素,洪潮般向拜狱涌来。
小胖子的眼神也瞬间锐利起来,《剑芒心经》中的成名绝技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就算一个寻常的声名不显的神剑军弟子使出这样的绝技,他都必须凝神戒备,不要说他面前站着的是薛无痕了。
这家伙的剑技真的千变万化,了无痕迹。面对着“真空说光斩”的拜狱,根本没有看出薛无痕的丝毫剑路,也根本无法判断他的剑,究竟指向哪里。
这样的剑技他无法从技巧上破除,别说反鬼相杀,就是连正常的招架都做不到,他此时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在被命中之前发出一招强力的刀式,逼迫对手转攻为守。
以力破巧,这是拜狱真正擅长的方面,也似此时小胖子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面对洪流般涌来的剑光,面对足以将自己掩埋进去的无穷数量的冰剑,小胖子拜狱唯有将手中的长刀高高扬起,身后轰然爆发出一条血红色的钢龙的幻象。
握刀的两只手,早已化为龙臂,气壮山河的一声吼,早已化为龙吟,浑身的战气爆发出来,在空中凝结成血色的江河,杀道的奥义,全开之际,引动了天则。
百步之内,暗夜降临,红色的冷风之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道,拜狱的身影忽然在薛无痕眼前消失,仿佛突然躲入黑夜之中的地狱魔猿,风压汇聚,凝集成血,蔓延的血腥风暴之中,陡然荡漾起钢龙的吼叫,万鬼的歌哭。
刀芒,血红色的刀芒纵横捭阖,拼装成暴起的旋风,血色的风暴如同凌杀如同钢割,如同忽然化身万千的无数刀轮,飞速旋转着切除掉世间的所有,仿佛毁灭世界的红黑色杀神,将世界从边缘开始削去。
那血色的刀芒,和霸空刀芒完全不同,强硬得可以直接劈开薛无痕的剑技。薛无痕在那刀芒爆闪的瞬间,就赶紧喷出一口血,将手中的剑技拆解开来,变成《连云剑法》《踏雪无痕》《防壁十二剑》,三种剑法交替使用,硬生生在自己周身一丈之内,布下大暴雪一样绵密无绝的剑光。
上万道剑光变化成无尽风雪,却依然挡住那几乎可以将空间撕裂的刀光,刀光闪裂的瞬间,一道道血泉就从薛无痕身上爆裂开来,仿佛他身上密布着爆裂的水管。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腰间的玄器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光芒,那光芒化为一段冰灵道,眼看着就要发动空蝉将薛无痕接引向未知的远方,却不防那些血色的刀芒的疯狂砍杀,几下就将那道光柱撕裂成许多互不相连的碎片。
薛无痕的腰间爆炸出一团明亮的火焰,仿佛代表着他生命的风中残烛,忽闪了一下就熄灭了,而那些血色刀芒,真的如同粉碎机里的刀轮一样朝他碾压过来——
“夜尽屠城!”
当拜狱的声音在人群之中爆炸开来的瞬间,薛无痕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双苍蓝色的眼睛瞬间变成血红色,不顾一切地用一只空着的手,从嗓子眼里拔出了一把血红色的长剑。
那是用人的脊椎制作成的长剑,那是薛无痕的王者之剑,那是真正的,天选之枪的恐怖。
“暴雨倾城式!”黑暗的空间里再度迎来光亮,苍蓝色的乌云在棚屋内部汇聚,化为梦境中的天空,暴雨倾城而下,每一道细细的雨丝,都是一把朝前直刺的利剑,无尽的刺击就在这一刻和无尽的砍杀猛撞在一起,旋转着,翻滚着,惨烈地绞杀成无尽的对冲。
那对冲螺旋着,直到三十个呼吸之后,此时整个棚屋已经倒塌了小半,狱卒,奴隶和围观的人群都退后到了三十丈外。拜狱身上的冰铠和青铜锁甲已经碎裂的一小部分,而薛无痕身上,早已血染一片。
“够了!薛大将军!”一声断喝忽然传来,同时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压笼罩下来,周围的空气凝固了,水的力量也完全冻结,薛无痕和拜狱同时停下了手,转头看着战圈之中多出的第三个人。
这个人带着面具,钢铁的面具几乎直接缝合在肌肉之中,几乎让他看起来失去了鼻梁,眼睛和嘴仿佛直接从铁面具边缘扩展出来,他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锁甲的肩膀,长袍的前襟,背后却是一条高高隆起的铁柱一样的半圆装饰。余者皆是南国朝官的制式。
“薛大将军即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如此以身犯险?有草民闹事,直接军势压上,抓去刑部不就完了吗?”这个身穿暗蓝色朝服的官爷,真正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快的贪官污吏的气息,他趾高气扬地“训斥”着薛无痕,实际上,却是在帮着薛无痕对付拜狱。
“来人!先将这些乱臣贼子压下去,审问清楚再说!房谋怎么了?真王怎么了?应天府里,除了圣上,还有谁的话算数?”他的声音高高远远地传开来,而观战的人群之中,传来无数声精神抖擞的应和。军势级别的威压扩散开来,二百人的禁军大标就将拜狱等人包围起来。
拜狱身上的元气已经完全停滞了,他看了天方剑士一眼,看到对方也是一脸无奈加愤怒。拜狱摸摸头,对着失去了脊椎,眼看着就要找人剥皮以求恢复的薛无痕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前辈今日可真是很走运了。”
说着,他的身上亮起传送的紫光,天方剑士老脸一红:“这就完了呀?”话音未落就和拜狱一起消失在紫光之中。
与此同时,在包围圈的外围,也就是整个军势的【背面】一股恐怖无极的威压轰然爆发,天空忽然下起暴烈的雨,原本灰沉沉的苍天化为惨烈的夜晚,夜空之中,血红色的雷光闪亮又消失。
八十一位晓之成员,在宽阔的街道上集结成十方割杀阵,以一种完全碾压的姿态,将军势的锋芒对准了朝廷军势的弱点。拜狱的声音从割杀阵中远远传来:“真以为你们人多,我们就怕了你们?”
“真以为这世上,还有什么军势能要挟的了我银尘?”
那官员尚未开口,就被从背后传来的一道冷冷的声音夏吓了一跳,他尚未转身,黑色的光流忽然从背后的某处爆发出来,准确命中每一个禁军士兵,紧接着,二百人的禁军,集体倒下。
那场面太震撼,震撼得人群中发出一阵一阵惊慌的惨叫,朝廷官员和服下活络丹,暂时压制中血脉反噬的薛无痕同时一个哆嗦。
军势,就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官员迅速转过身,看到一袭纯白的伊斯霍尔肯长袍跨过洋馆的门口,缓缓走来。“王霸丹?你这位王八蛋先生跑这里来给胆小鬼撑腰么?”银发的魔法师冷冷嘲笑,而王霸丹,看了看银尘,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集体昏迷的禁军,刚刚升起一点点殴斗的想法忽然就熄灭了。
他看到魔法师身后跟着林绚尘,赵月诗和王云芳,之后再也没有人出来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那能让黑夜突降的强大军势的方向,那里隐隐传来一丝他绝对不敢惹超级高手的气息,王霸丹又不是薛无痕,不是曾经的成名高手,没有作为一个超级高手的积累,因此,他甚至没法在天方剑士手上讨来赢面,更别说面对鬼老和他的同僚。
王霸丹最后看了一眼身边的薛无痕,动了动嘴,终究没有吼出什么经典或者逆天的战技,天选之枪王霸丹一定会,但是,他没法保证使用之后,能快速找到一个合适的祭品来为他恢复。
天选之枪若是战败,将没有体力逃走,面临着任由胜利者宰割的绝境。
何况拔出脊椎剧痛无比,王霸丹不想尝试,他转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对银尘道:“怎么?你想造反不成?”
“我就想了,你能奈我何?”银尘说着,开启天劫,灰色的天空猛然变红,旋转着的火流,在天上绘制成灭世的恐怖。
百姓们忽然间大片大片地跪倒,对着纯白色的魔法师顶礼膜拜,虔诚之中裹挟着大量的惶恐。“我就是想造反了,你能奈我何?”
他的声音在破烂了些许的棚屋中回荡着,却无人接话。是啊,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指挥傀儡宗的黑零,还有一个和他一样恐怖的白银禁咒师。
神武侯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单人只手轰杀万余建州铁骑的事情,过了大半年也不可能就让世人遗忘了。王霸丹虽然跪领兵部尚书,却也没有几万禁军供他顶着银尘的轰炸冲上来啊。
“圣上是天下正统,你若真的谋反,岂不是与天下人为敌?”王霸丹的声音矮了下去,不过语气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淡淡的威胁,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年龄足够做他儿子的小辈欺负得完全没法招架。
“天下器之一道就在我手上,你说天下人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银尘白了他一眼,心里闪过四个字:“丫的智障!”
王霸丹登时没了话说,他虽然在炼魂山远远见过这位侯爷一眼,可说真的当他看到那从天而降的无数光剑之后,他就再没有勇气和这个家伙正面作对了。
他可没有几千几千的人去死啊。
而这个时候,真正打圆场的人来了,这个人就是吏部尚书左右缘,左右缘姓左,名右缘,外表三十多岁,白面无须,风流倜傥,有奶油小生之面,身形比起这世上大多数人来说,要瘦削一些,即使没有羽扇纶巾,也一身儒雅气质,他是越皇坐下着名的和事老,温和派,除了在“抵御北国吞并”这一条上死硬到底外,其他任何方面都主张温和手段。这么一个不愿意得罪人的家伙冒出来,本身就能说明朝廷对于今天出的这些乱子的态度了。
没办法,银尘本身就是天下锻器共主,锻造之神,而他背后的真王,是越皇既拉拢又防范的对象。谁都知道真王绝不可能和北人握手言和,更没有任何投降的道理,而对于北人既恭且怕还愤恨的南国朝廷,几乎要拿赵光怡当救命稻草了,越皇虽然是北武帝扶植上位的,却并非和北武帝一条心,何况如今的北武帝早已不是原先的北武帝,被赵宇拿着命刺探出来的情报弄得寝食难安的越皇,可真不敢将身家性命一起交到纳诺未来的手中啊。
南北两个朝廷之间的关系是复杂而微妙的,越皇也未必真心愿意自称什么“儿皇帝”,他也是有些廉耻的,生怕后世史书工笔,留下对他的嘲讽谩骂呢。
左右缘对这些官场之上的弯弯绕,心里门清,此时看着外间棚屋里这一团乱的样子,知道自己必须出场,哪怕将双方火气降下来,从直接动手变成漫天要价也是好的。他站出来,冲着银尘一拱手:“银尘大人,吏部尚书左右缘这厢有礼了!大人今天不过是买几个奴仆家用,不必动着这么大火气。不如……”
“我的火气早就发完了。”银尘心里冷笑,嘴上却马上客气起来:“不碍事不碍事,不麻烦不麻烦!左中堂(原指尚书省左丞相,此时被银尘妙用来恭维左右缘)这次特地赶来,也为这次售卖农奴之事颇费脑筋了。在下不提先前的那些小事,只想问左中堂,朝廷究竟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