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本身也似乎开始慢慢缩小,闷热的感觉和窒息的感觉一起灌满每个人的胸腔。黄浊的液体也终于淹没了某些人的脚踝,除了被腐蚀的火辣辣的疼痛以外,就只有千年不扫的厕所中才会发出的令人断气的可怕味道,人们疯狂地呼喊着,捶打抓挠着软体的墙壁,徒劳地作者最后的挣扎。
……
这是一间圆形的白房间。
圆柱形的墙壁上刷着一层白垩一样的粉末状涂料,摸上去沙沙的,并没有腻子那样光洁的感觉。头顶上的天花板有一圈一圈的发着微光的石板拼接而成,一片片微微带着冷意的蓝白色光芒投射下来,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那光芒之中似乎散发着无穷的冰寒气息,甚至可以感受到接近激发态的水元素在石板表面有规律地跳动。亮白的房间光线明媚如同正午,可是整个房间里没有丝毫阳光明媚时该具有的热量,只有地窖一样的森冷。
银尘回头,愣然看着自己身后一片雪白的墙壁,他不信邪地伸手按了按,指尖传来冰冷厚重的触觉,是石头墙没错,可是他记得很清楚自己刚刚从一扇恶心的大门穿过呀?
不可能是幻境,获得了魏务良传承的银尘,识海固若金汤,早前得到的《凝魂摄魄大法》本身就是极其厉害的破解与制造幻境的绝学,让他对幻觉的免疫力大幅度提高,加上银尘本身就是圣法师的精神力修为,只怕当世已经没有什么幻境能让他感觉到了。
不可能是障眼法,银尘的领域感知也不是说笑的,非魔法加持的障眼法对他根本没有用。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真正的具备转送功能的阵法。这个结论让银尘有点小难受,他搞不明白一个连最基本的魔法阵和函数公式都没有的文明如何制作出这些传送阵的。
银尘县不清楚这些,只能先压下念头,认真观察起这间房间来。
这是一个圆形的房间,更应该说是一座圆形的祭坛。
忌惮一共由九级圆环状的台阶构成。银尘此时就站在第一环台阶上,九级台阶的顶部不是通常的祭祀坑或者血池,供品桌,只有一把漆成黄金色的椅子。那把椅子的做工很繁复但也很粗糙。既没有西洋款式的精美工整,也没有东方款式的神韵意境,只有一些仿佛胡乱刻上去的密集又杂乱的镂空的痕迹而已,甚至于那把椅子上的漆也是十分低劣的黄金粉,似乎是某种颜料,和真正的黄金扯不上什么关系。银尘看了一眼那把仿佛供山匪头子坐的木头椅子,浑身肌肉就猛然紧绷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把椅子上焚着一只新月状的盒子,漆黑色,上面还有一个手印一样的凹槽。
银尘百分百肯定,那就是紫风散人一直背着的那只盒子。
银尘看到这里就不再犹豫了,他的身上冒出无数闪光的符文,他迅速打出几个手印,银白色的身体也逐渐变淡。他知道自己一定上当了,紫血神殿中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宝藏,一切不过是紫风散人设计出来的陷阱而已。或许紫血神教的宝藏真的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但是那绝不是如今的修士们可以拿到的。
他唯有逃命一个想法,这个祭坛怎么看都像是要举行什么邪神复活仪式的场所。那安放于高背椅上的月牙状盒子里,成散发出一阵阵元婴高手的威压。
那是紫风散人的气息,强横无比,却不是紫血神教的气息,因为那一团气息之中没有紫血神教的力量源泉【血】元素(水元素的某种变异分支),只有最纯正的【亡灵】元素的气息。此时在圆形房间里弥漫开来的淡黑色的威压,给银尘的感觉箭矢就是直面魔威阁的元婴高手一样。
那股庞大的威压足以让普通的返虚修士都失去抵抗的意志。也幸好银尘是个魔法师,天生对精神层面的威压,气势和幻觉几乎完全免疫,否则他也在瞬间就失去战斗能力了。
他的传送即将完成,可是就如同他在岩石大厅的擂台上遇到的危机一样,圆形大厅里的空气突然震荡起来,将传送的超空间通道硬生生挤碎了。银尘法师不得不停下结印的动作,他肯不敢冒着身首异处的危险在通道破碎的时候进行传送。
卡塔塔-------
椅子上的新月形木匣慢慢地裂开了,银尘手中亮光一闪,赫然出现了一个满是黄金纹路的立方体。他清楚记得紫风散人的新月形盒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这些兵器都是被赋予了聚元式的神兵,只要一个骇入就可以全部搞定。银尘虽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对付得了似乎有着元婴一重实力的紫风散人,但他此时唯有想办法一点一点赢过紫风散人手中的牌,才能给自己赢得活下去的机会。
新月盒子打开了,一股黑烟冒了出来,却并没有任何神兵出现。银尘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可是他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考虑任何东西了。因为那升腾起来的如同工业污染一样的黑烟之中,慢慢飘出了一位青蓝色的紫风散人。
“那是鬼魂。”这是银尘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法。他不会去区分鬼魂和恶灵,凶灵魔灵妖灵甚至邪灵这些统称为鬼魂的存在,就如同灭鼠队的人才不会知道公老鼠和母老鼠之间的区别一样。
白银色的瞳孔在凶灵出现的一瞬间就爆发出希望的火焰,可是马上就被理智与阴谋强行压灭了。白银色的魔法师此刻正用一种近乎“表层体态催眠”的方式,展现出一副惊恐无助的神色,他必须用这个伪装骗取鬼魂的轻视,这是任何一个黑暗魔法师或者亡灵法师都必须学会的基本功。
‘除非危及生命,魔法师从不撒谎,但是面对鬼魂列外。任何一位法师在面对灵体的时候都必须学会伪装成一个惊恐无助的普通人,因为这样你才可以让它放松警惕,便于捕捉——鬼魂对于人类是病毒一样的天敌,但是对于法师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在你只有‘活捉目标’一个选项的时候,强大的咒语繁复的手印和不屈不挠的意志,也许都没有矫揉造作的瑟瑟发抖更有效果。’
----摘自《普通黑暗法典·卷0001》
“需要挤出几点眼泪吗?”银尘一边回忆着课本上的某段说教,一边斟酌着自己堪称粗陋的伪装。他最终还是放弃伪装成一个被吓哭的熊孩子的想法,因为那种伪装难度较高,穿帮风险突破天际,而且被泪水模糊眼睛就没法释放“灵魂升天”了啊。
银尘已经准备好活捉这个灵魂了,光明魔法中的封魂术,黑暗魔法中的裂魂术,都是很好的将鬼魂转化为施法材料的辅助魔法。无论是被封印还是被撕裂的灵魂,都是沟通天地间最基础的能量(魔法力之源,奥术能量的基础)的有效触媒,唯独从肉体中直接取出来的灵魂才是最劣等的原料。活人的生魂不经过上百年的各种自然因素的凶化,是非常脆弱的,根本不足以成为触媒。因此只有那些自然形成恶灵以及某些妄想长生不死的蠢货变成的无上凶魂,才是值得魔法师出手的目标。
“光系魔法捕获它会变成功德石,而黑暗魔法得到灵魂裂片……虽然我更喜欢灵魂裂片,可是眼前这个怪物鬼魂说不定对黑暗魔法免疫呢。”银尘一边调整的脸部的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一边快速决定接下来的作战思路:“算了,先拿黑暗魔法试试也可以嘛。”他最终没有抵挡得住灵魂裂片的诱惑。
黑雾散去了,紫风散人的鬼魂可不会等银尘法师想好了再行动。他高高地飘下来,虚幻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极其自然的高傲神色,一点儿矫揉造作的机械感都没有。银尘法师看到他那一副自然又充满人情味的傲慢笑容,就大胆猜测他就是紫风散人本人,那不是血狱中的那个冒牌货。法师抬起手,在胸前做好结印准备,打算先发制人了。
“呵呵呵呵,很好,很好,真是完美的容器啊。”没等法师采取行动,从高高的祭坛顶端飘下来的紫风散人的灵魂都发出一阵几乎相当于死亡尖啸一样的尖利难听的声音,他的嗓音一点儿也不像那个看起来有血有肉的家伙那样低沉儒雅,带着一股魅惑女生的磁性。银尘法师看似不经意地贴着白色的墙壁移动,谨慎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同时双手在胸前飞速结出一连串的手印。
“你能够通过考验,来到这里,证明你已经从凡俗之中脱颖而出,不再是那尘世中挣扎求存的蝼蚁了。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浑身充斥着过人的血气,日后必然成就一番伟大的事业,而这里,便是你脱胎换骨,完成蜕变的唯一的机会,你这个小家伙还在犹豫什么呢?还不快快过来?”紫风散人面对法师明显带着敌意和危险的手印,似乎毫不在意,一点儿也没有抢先出手的意思,一边慢慢飘向他,一边用尽可能的温柔和蔼的语气循循引诱道。他黑那个冒牌家伙最大的区别,就是将对方成为“你”而不是轻蔑地称作“尔等蝼蚁”。
法师手印完成了,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射出去,而是先抛出了自己的问题:“你想做什么?”
“给你传承,最伟大的传承。”青蓝色的紫风散人收敛起高傲的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世间神功成千上万,却不是每一种都能有所成就,绝大多数都会让天才拘泥于平庸。只有吾等《紫血最终大道》才能真正让你这种贤才成就所谓的‘道’,而吾,紫风散人留下的最后一缕魂魄,便是负责将大道传授给那经过精挑细选和层层考验的真正贤才。小家伙,你应该感到荣幸了。”他说着,陡然一个晃身,居然瞬移一样出现在法师面前,而法师似乎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现,也许他见过太多可以随意瞬移的亡灵了。
“是吗?那么我要如何做?”法师的双手稍微往下压了压,似乎有点放松警惕了,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面对紫风散人的时候甚至向后缩了缩。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心灵防空,然后与吾对视。”紫风散人用他那尖锐凄厉的声音尽量安抚着小小的银发男孩,只是他眼角不时抽搐起来的贪婪与得意的神色让小法师更加警觉和忌惮。
法师照着他话做了,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紫风散人的鬼魂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残忍又欣喜若狂的弧度,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在虚无的脸上崩碎,甚至于他虚无身体都猛然一阵扭曲。
白银色的瞳孔中,爆发出黑暗的洪流,那是黑暗精神魔法灵魂升天。
天花板上的蓝白光芒本身发出一阵真正的死亡尖啸,那声音足以震碎玻璃,黑暗的力量被某种高频的寒冰的力量包裹封印,居然没有发挥出来。法师的手指突然动了,食指指尖相互接触,短短三个动作的手印彻底完成,一丛绿色的火焰环绕着他的身体呼呼燃烧起来。
混沌·裂魂魔焰
由黑暗力量构成的绿色灭灵之火,仿佛炸弹爆炸一样一法师为中心扩散开来,却再次被一股蓝白的光芒阻隔。银尘法师当机立断,居然一个前扑直接撞进紫风散人的怀里。
那是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寒意,带着恐慌的寒意仿佛扫描线一样过滤了银尘的法师的全身。穿透凶灵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糟糕到让法师无力吐糟。
“贱人!别给你脸不要脸!”法师身后传来鬼魂气急败坏的嚎叫,尖锐的声音仿佛钢刀插进法师的耳朵眼儿,让他痛苦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暗流魔盾破碎了,固化在身体里奥术盾牌和全体元素抗性提升都没有能够保护住他的耳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