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都还没亮，今晚的VIp病房区也没发生什么紧急情况，值班医生在睡梦中被叫醒，起身穿好白大褂，清水洗了一把脸，和护士一起到宋辞所在的IcU监护室。
这位昏迷多日的病人他清楚身份，是医院建成以来最最贵的病人，最近请来的顶级专家也皆是因为她。医生不敢有半点儿怠慢，按照规定的流程检查了一遍，又检查了一遍。
拥有多年临床经验的中年男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站在IcU门外，抬头看着季昀礼，无比肯定地说道：“季先生，您太太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她现在有知觉了。但请您再耐心等待几个小时，专家们到了以后，需要会诊一下，才能确定最终情况。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您太太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三天后，宋辞从IcU转到了VIp病房。脱离生命危险，并不意味着她会醒来，这个时间，医生仍未能确切告知。
至少，所有人悬着的一颗心，能放下几分。
能亲自照顾宋辞，季昀礼也安心许多。每天帮她擦脸，擦拭身体，然后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和她聊天。
宋辞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季昀礼把所有人都打发了，有他陪着足够。
“老婆，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可爱。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姑娘。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这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小秘密，其实，我从来都不算是一个坚强乐观的人。断腿的那段日子，我很害怕，也很慌张，恐惧于我今后的人生是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是一个残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季昀礼把宋辞的手贴在脸上，温柔耐心地继续讲着内心暗藏多年的故事：“可是，我好幸运，我遇见了你。我经常会想，这个公主般的小姑娘，明明渴望着温暖和爱，怎么这么冷冰冰的，好倔强，又倔得可爱。后来，我才知道，岳母早逝，岳父和长姐无暇照顾你，只有把你交给年迈体弱的外公外婆。原来，这个小姑娘是给自己织了个坚硬的外壳，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精彩。”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成了我的光，我的希望。我想站起来，想照顾你，更想让你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会哭会笑也会闹。别人家姑娘该有的，我们也要有。外婆家的三年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日子。离开以后，我才发现，我有多喜欢你。不在一起的七年里，我没有一天停止过想你，因为想你，给了我事业前进的全部动力，只盼早点儿回到你身边。我也害怕，怕你有了喜欢的人，怕你不要我。”
“说起来，有点自私，又有点儿难以启齿。希望你不要怪我，我甚至暗自庆幸过，如果不是那一场爆炸，我没有那么快回来。 我也深深后怕，怕那天真的和林宛初订了婚，你就再也不理我了。人生只有经历了才懂得，什么叫最好的安排。我不用窃喜，也不用害怕，你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老婆，我爱你，只爱你。”
病房里静悄悄的，季昀礼坐在床边，将头靠在枕头上，轻轻抵着宋辞，没几分钟就睡着了。这些天太累了，从来没有睡的这样安稳过。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依然大亮着。季昀礼抬手看了看腕表，下午三点，他睡了快四个小时，梦都没做一个。转头看见楚茵茵，她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眼尾有点红，显然是哭过。
季昀礼给宋辞掖了掖被角，抬步走到沙发边落座，声线淡淡道：“你儿子现在走不成了，你不高兴吗，又哭。”
楚茵茵瞪了他一眼，从旁边的桌子上把保温桶拿过来，软烂的蔬菜粥，两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盒炒肉丝。季昀礼盯着面前摆好的一个个食盒，眉头皱了皱。
楚茵茵说话间还带着点儿鼻音：“看什么看，你那三年的时间早就到了，你难不成还打算一辈子吃斋念佛。你不是最在乎你老婆，你老婆想让你吃些营养的，养好身体照顾她。”
季昀礼看了一眼楚茵茵，没说话，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这是27年来，楚茵茵第一次拿捏住了季昀礼。只要说到宋辞，他就没辙。
“等了我多久？” 季昀礼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楚茵茵反应了几秒。
然后回道：“中午就来了，看你睡着，反正我下午也没事。”
“饭菜不是你做的。”
“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做的。”
季昀礼没抬眼，说了句：“你儿媳妇这一点算是随了你，和厨房有仇。”
若是以往，这么个混小子，楚茵茵不捶他几下，解不了心头恨。现在全是对儿子的愧疚和心疼，她一个做母亲的，忍住没哭。
季昀礼叹口气：“高兴也哭，不高兴也哭，眼泪这么多。多坐会儿再出门，免得我爸以为我欺负了你。”
刚刚推门而入的季焱霖：“.....”
他刚刚去问了医生宋辞最新的情况。对季廷东和季昀礼，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他的大半生，都为季家产业奔忙，把季廷东培养成了家族继承人，季昀礼在外做事业，他没赞同， 也没干涉。两个儿子他没有多少陪伴和关爱，如今年老了，有遗憾也不会挂在嘴上。
季焱霖惯常严肃的表情，坐在沙发上，说道：“医生说小辞的情况一天天在好转，应该会醒来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季昀礼看了眼季焱霖：“明明是件好事儿，您表情这么严肃，我老婆害怕，态度温和点儿，您以后可是要做爷爷的人。当个慈父您是不合格了，我不介意给您个机会成为一个慈爱的爷爷。”
几十年身居高位，季焱霖的神态举止就像刻在了骨子里，纵使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现在，因为季昀礼口中“慈爱的爷爷”这五个字，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神色明显变得温和了许多。也第一次以关心的口吻对季昀礼说话：“你最近瘦了，也憔悴了，小辞现在脱离危险，有医生护士，用不着你日日夜夜跟着操劳，别把身体拖垮了，你们来日方长。”
季昀礼胃口没有完全恢复，已经吃饱了，放下筷子，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怎么，怕我身体拖垮了，给不了你机会当一个慈爱的爷爷？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呢，王珂那有检查报告，要不要我给你拿一份，证明一下我自己。”
季焱霖刚刚变得和蔼可亲的表情又瞬间收了回去，在季昀礼面前，他就适合当一个严肃的父亲。
不知道如何作答，季焱霖问季昀礼：“给我支烟。”
“不给。”
“我就抽一支。”
“我妈不让。”
季焱霖看了眼楚茵茵，没作声。谁没个软肋呢，谁又不会被拿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