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乎乎的……是眼泪。
颜染双眼微微睁大，推着自家娘子的肩膀抬起头来。
小箐不知不觉间都长得比自己还高大了，虽然不说多大差距，但总归是到了得稍稍仰头的程度。
说真的，她还没见过小箐哭呢。
所以，甚至，有些……她悄然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肘，感觉自己好像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癖好。
“你、你怎么这样掉眼泪啊！”
颜染压下嘴角，从怀里掏出绣帕来往墨箐脸上招呼。
没有随取随用的卫生纸的时代确实麻烦，看来她找个时间得躲在灵植空间里试试看如何造纸并改良了。
“你才是！你为什么都不掉眼泪！”
谁知道墨箐一把揪下绣帕，皱着眉头冲她大喊。
豆大的泪珠哗啦啦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根本止不住，连带着鼻头都变红。整张脸呈出气愤的淡粉色，耳朵更是激动得好像要滴血一样。
“失去家人，真的很痛苦。”
“你太坚强了，所以我看不下去。”
她随之又从颜染手中把绣帕给抢了回来，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通红的眼眶配上那双红棕的眼，有某个人歪着头，差点又沉了进去。
“还不许别人心疼你吗？”来到这个世界，连着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掉过这么多眼泪的墨箐也知道这样挺丢脸的，只得恶狠狠地瞪着颜染:
“哪有你这么丧良心的人啊！过往经历都惨成这样了，当初居然还那样跟我开玩笑！”
觉得自己也没错的无脸女歪着脑袋，想了想，主动凑上去，踮着脚在娘子的眼角处轻轻印了一吻。
“不够……”对方低声嘟囔着，又搓了搓眼睛。
“那也要等回去以后再亲热呀，小箐忘记这里是哪里了吗？”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墨箐涨红了脸，立刻瞪了颜染那笑嘻嘻的脸一眼，随即看向还在跟煞气争夺身体控制权的邪修永寂。
永寂实力不错，意志也相当坚定，显然在煞气入体后，在极快的时间内走出了幻境，发觉这绝非是她可以操纵的气息，因而挣扎求生着。
“救……杀……杀我！”永寂血红色的眼近乎要裂开般，已经开始有黑红色的丝线破体而出，就像一条条寄生螳螂的铁线虫。
她看到远处在煞气中安然无恙的两人，下意识嘶吼着冲过去。
如果小医生还活着的话，肯定不想看到她不人不鬼的样子吧……走出幻境后，她后悔了。
她不想再做什么邪修了，若有来生，她想跟在小医生身边，修习正当的拳脚武艺，护她生生世世，绝不让如此良善之人有堕入邪道的一天！
“煞气就是如此，它会侵入人的内心，将灵魂困入其中，逐渐蚕食。”颜染眼中并无不忍，立刻伸手，瞬间射出三根竹篾。
小箐努力变强冒险的时候，她也不是只在悠闲玩乐的。
随着天道神术的逐渐精进，她再次进入历代天道使者的记忆，择取了前代，那位叫张稷的前辈，代入其中，深入探寻。
张稷，前生是界域中张氏仙族的极为少见的否灵人，被视为族中不祥，流放到家族边界生活，做最下等田地的农人。
后来到界域之外，见识凡人疾苦，心有不忍，融入其中共同劳作，散去千金为难民构筑起罕见的避难所。
伴随着追随她的凡人越来越多，张稷成为了没有任何官方证明的小头领。
似乎是责任感作祟，张稷立志要让治下的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开始学习如何成为贤明的君主。
她同样接受了天道母亲的考验，从为农的耕种之道中寻到了结果。只是凡人终究太弱，数十年艰辛建立的小小国度一夜间被神秘的力量摧毁殆尽。
张稷身躯湮灭，与她一样，都被天道母亲所复生，踏上了成天之道。
很久之后，域外天魔来袭，张稷携使命下山，其天雷除煞之术，正是她从为君效民时的记忆里领悟出来的。
基本不论什么功法，总是前人创立，后人改良后，会变得更加强大。
因而颜染也动了独创新术的念头。
前生的她是纯粹的农人，所以今生，她所创之术，也跟自然草木息息相关。
苍天自然，浩阔大地，熙熙攘攘着群物生灵。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一草一木、一沙一尘、一水一冰……
都可应她术前往，协为同力。
天宝封魔，为此术之名。
竹篾深深扎入了永寂的身躯，转眼间变成了淡淡的灰色，有煞气被吸纳封禁其中。
而被汲取了生命力的载体，只剩下一口气能够喘息。她尚未身死，却已经露出释然之情。
“这都不用我出手啊。”墨箐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都变得这么强了，还是抵不过颜染的天道神术。
她之前肯定是羡慕过的，但现在不羡慕了。
这家伙能做天道使者是应该的。
要是换了她，估计天道母亲都懒得多给一个眼神。
“还是要你出手的。”
收回竹篾后，颜染侧过身，手掌微张，天空中霎时出现一只金色巨手，将所有低阶煞气都归拢聚合进小范围内。
“你是邪煞之躯，只要你还活着，煞气还未彻底清除，就一定会遭遇它们的袭击。”
她搓了搓，将低阶煞气浓度从低到高排列成一环一环。
“既然逃不脱，那就试着吸收它们，使其为己所用吧。”
才为颜染的过去而心痛不已的墨箐:“……”
她现在特别想收回刚刚的情绪。
邪煞之躯怎么吸收煞气，这个颜染不太清楚。她摆了摆手，反正小箐现在强大了，低阶的小喽啰们怎么也能解决，就不用多管了。
扛着锄头的农人缓步走到永寂的身前，弹指喂了她一颗不知名的丹药。
感受到浑身都开始泛起生机的永寂有些迷茫，她可是邪修啊！世间人人追打、不受待见的邪修。
这位实力高强，很可能隐藏了自己真实年纪的前辈为什么要救她？
“你，不希望我死吗？”
只见对方扬起一笑，碧色双眸闪烁，在污浊的雾气之中，恍然启明之星。
“哪有什么轻易放过，但看在你还没有杀过凡人的份上，我想将你送回异域战场。”
“同不同意不是你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