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在紧张而又沉稳的操持下,训练有素的京营骑卫们很快便完成了第三轮齐射,使得阵中的硝烟愈发浓郁。
相比较之下,隶属于祖大寿麾下,平日里驻扎在广宁,少有实战经验的\"辽东铁骑\"们倒是表现的令人大失所望,仅有不到五成的士卒们顶住压力,完成了第三轮射击。
余下的士卒们纷纷受不了扑面而来的压力,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过后,便拍马扬鞭,主动迎了上去。
尽管这些\"辽东铁骑\"的甲胄也算精良,但在仓促之间却是难以应付携带着巨大冲击力而来的建奴,几个照面的功夫便是在惨叫声中坠落。
好在仗着身旁袍泽人多势众,兼之涌到阵前的建奴们被族人溅起的血污和硝烟遮挡了视线,无法第一时间\"补刀\",导致这些跌落于马下的骑兵们还能手脚并用的爬回己方军阵,不至于惨死在袍泽的马蹄下。
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辽东铁骑血气上涌,激起了心底的血性并逐渐适应了战场的节奏,在过去数年一直在辽东战场无往而不利的建奴们倒是陷入了僵局,只能胡乱与迎面而来的官兵们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有了昔日所向披靡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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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外的建奴军阵,望着眼前血腥一片的正面战场,端坐于战马之上的皇太极非但没有露出半点凝重和不安,反倒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是对于现状颇为满意。
通过这些年的交战和了解,他十分清楚疆域广袤的大明虽是富庶,但国内的\"骑兵\"却极其有限,尤其是能够与他们八旗勇士正面对抗的骑兵,更是少之又少。
如若他没有猜错,此时正在正面战场,与自己麾下奴才们厮杀的骑兵们,估计便是明国内部硕果仅存的\"精锐\"了。
倘若今日能够将这些胆敢孤军深入的官兵们尽数留在此地,自己纵使将麾下的奴才们尽数拼光,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没有了这些骑兵,官兵们便再没有主动进犯他们大金的底气,而他们大金也能间接赢回这辽东战场的主动性。
如若此时有人知晓皇太极的心理活动,必会感叹其凉薄的心性以及异于常人的\"胆识\"。
毕竟大金内部规矩森严,军权和军功便象征着权势和地位,而皇太极所统率的正白旗,又偏偏是八旗中兵力排在倒数第二位的,仅有十八个牛录,兵力仅有五千余人。
排在倒数第一的,则是昔日\"广略贝勒\"褚英的长子,作为老汗努尔哈赤嫡长孙杜度率领的镶白旗,兵力为十五个牛录。
好在皇太极不同于他那些眼高于顶的兄长,平日里对于国内地位极其低下的\"汉军们\"向来亲和,故此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将不少早早投靠他们大金的降军或者蒙古流民,编入了麾下的正白旗,并且一并带到了抚顺。
\"四贝勒,这些官兵们倒是有些本事..\"
正当皇太极凝神观望着场中局势的时候,一道有些桀骜的声音突然于耳畔旁响起。
下意识的侧身看去,说话之人正是镶蓝旗的副都统,被阿敏视为心腹死忠的牛古力。
\"确实不容小觑..\"
沉闷的点了点头,皇太极许久没有表情的脸庞上终是涌现了一抹认真,并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身子。
汗国的勇士们纵横辽东多年,心中自然而然养成了对于官兵的不屑,眼下战场如此焦灼,其实也跟\"轻敌\"存在部分原因。
不然只需要在冲阵的时候,略微将阵型分散,便可将官兵火铳齐射的威胁降到最低。
\"有些意思,看样子该让我镶蓝旗的儿郎们上了。\"
不屑的撇了撇嘴,追随阿敏多年的牛古力便眼神疯癫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狼藉一片的战场,全然没有理会欲言又止的皇太极。
这皇太极的身份虽是尊贵,但他乃是镶蓝旗的副都统,且父祖均是努尔哈赤麾下的大将,倒也无需过于忌惮这四贝勒。
甚至若不是老汗有令,命他于抚顺驻守,暂时听候皇太极的节制,他才不愿意领兵至此。
毕竟就算官兵倾巢而出,甚至拿下了抚顺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打到萨尔浒城,乃至于荡平赫图阿拉?
而且若是皇太极兵败,正好令其失去日后角逐汗位的资格,免得日后妨碍自家旗主在朝鲜\"割据\"的野望。
\"刀枪无眼,你老实掠阵即可,不必亲自冲锋。\"见身旁的牛古力默默整理着身上的甲胄,似是要亲自领兵冲锋,皇太极在犹豫片刻之后,终是出声阻拦。
他虽然不在意牛古力的生死,但其终究是镶蓝旗的副都统,地位仅次于他们这些旗主,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仅会彻底得罪了阿敏,而且在父汗那边也不好交代。
更重要的是,若是因此导致军中士气大乱,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有劳四贝勒挂念..\"
\"就凭这些明狗,还奈何不了本将。\"
\"我大金将校,向来勇往直前,焉能躲在后方..\"
像是体会不到皇太极主动释放的\"善意\",牛古力顿时阴阳怪气的回怼了几句,并且不待皇太极有所反应,便挥舞起手中的长刀,朝着身旁的亲兵们呼喝道:\"儿郎们,随本将冲杀,碾碎这些明狗!\"
唏律律的马蹄声中,不过眨眼的功夫,牛古力便在数十名亲兵的保护下,越过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的正白旗鞑子,涌至官兵阵前。
平心而论,这牛古力作为镶蓝旗的副都统,凶狠程度却是异于常人,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便有两名筋疲力尽的官兵先后被其砍落于马下,引得皇太极身旁的正白旗将校们兴奋不已。
只是未等众人高兴太久,身旁的皇太极便有些突兀的伸手将他们打断,狭小的眼睛已然眯成了一条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满是不安之色。
此时距离双方交战已是整整过去了两炷香的功夫,但局面已是有些僵持住的官兵们仍旧保持着高昂的战意,甚至连军阵都不曾发生太大的变化。
那辽东经略熊廷弼不是傻子,心中断然十分清楚,纵使他们女真主力尽数赶赴朝鲜战场,也不至于被眼前的这近万名官兵们\"犁庭扫穴\"。
可如此长的时间过去,官兵们依旧死战不退,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