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君亦琛才慢慢起身,蹲在两人身前,伸手置于他们眼前。
“将军请起。”
穆南辰与穆少钦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王爷......”
君亦琛笑了笑,俯身将两人强行拉了起来:“两位将军,父皇能为了对付盛敬棠隐忍这么多年。”
“我有理由相信,以父皇那般心思,定然也能想到这些。”
“可在父皇解决盛家,亲自去到穆府,求母后原谅之时,他从不曾提及此事半分。”
“由此可见,父皇对穆家的信任,对母后的爱,从不曾有半分作假。”
“所以,两位将军大可不必这般,如今心结已解,回归平常便是,往后也莫要再提及了。”
听完君亦琛的话,穆南辰与穆少钦不可置信的相视了一眼。
穆南辰:“圣上当真从未提及过吗?”
问完,他又忍不住的看向了沐黎,虽不曾说话,可沐黎知道他想问什么。
沐黎上前一步,站在君亦琛身侧,唇角的笑意缓缓绽开。
“爹,叔父,皇帝当初到穆家时,我在场。”
“他只是来说明一切的始末,与求姑母原谅,并没有提及半句其他。”
说着,她转头看了看君亦琛,唇边笑意渐深:“如亦琛所言,皇帝心思缜密,他更是从地底中爬出来的王者。”
“盛家那般逼迫,他被迫将你们贬至这里,与穆家逐渐离心。”
“他能让老谋深算的盛敬棠都相信了这一切,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你们可能会做什么呢?”
等沐黎说完,君亦琛伸手拉住她的手,顺势便开始把玩手指。
“是啊,父皇的心思,远远不是我们能猜得透的,或许这其中也会有娘子的缘故,可父皇对穆家,当真从未生过二心。”
“两位将军也无需纠结此事,毕竟,当初这天堑之事传回皇城时,盛敬棠以此为由,多次弹劾两位将军。”
说着,君亦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才继续道:
“这些,都是父皇摁下的,或许在你们夺下天堑的那一刻,父皇便明白了你们的心思。”
“可他却什么都没说,这说明了什么,自然也就无需再多言了。”
话落,君亦琛轻轻捏了捏沐黎的手心,凑到沐黎耳边轻声道:
“娘子,我们出去走走吧。”
沐黎甜甜笑开:“好。”
两人相携而出,将时间与空间给穆南辰与穆少钦留了出来。
空旷的厅中安静到落针可闻,就连呼吸声,都在不知不觉间被无限的放缓,变轻......
他们在这里筹谋着如何杀回皇城,如何的大逆不道,甚至将自己立在了那受害者的位置上,背负着满腔的愤恨与不甘。
而圣上呢?
在盛敬棠无数次弹劾他们的时候,圣上却千方百计的周旋......
在盛敬棠聚集群臣要圣上废后之时,他们在谋划反叛......
在穆家可能出事的时候,圣上派云隐卫守护......
呵!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自诩的忠诚这般的不堪一击?
可走进死胡同的他们,早就已经无法分辨,到底错从何起了......
————
这便是盛敬棠的高明之处,一国丞相,一个能将冷宫废子送上高位的人,一个深谙帝王之术的世家。
最拿手的便是如何拿捏人心。
幸好的是,皇帝是盛敬棠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有能与之周旋的能力,不然......
哪能有如今这般结果?
在这场三方的博弈中,明明谁都不无辜,可又好像谁都是受害者。
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胜出的那个人。
盛敬棠心思费劲,手段尽出,最终还是败在了皇帝手中。
最可气的是,盛敬棠也不过是被自己的夫人与儿子设计了而已,最终只落了个可悲又可笑的结局。
盛乘景与丞相夫人是这一切的推手,最终的结果一样落了空,丞相夫人死的无声无息,盛乘景被抓,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而皇帝赢了吗?
好像是赢了,可这么多年的煎熬,折磨,都是他无数个日日夜夜,一个人生生熬过来的。
太子,差一点就没了。
穆家,差一点就反了。
若这中间有一步走错,都将会是万劫不复。
————
“亦琛,你刚刚在里面说的,是真的吗?”
沐黎与君亦琛来到外面的亭子中坐着,对于君亦琛的那些话,沐黎抱着怀疑的态度。
虽然她自己也说的信誓旦旦的,可那只是察觉到君亦琛是在安慰他们,所以才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而已。
君亦琛双手置于石桌上,伸长着脖子撅了撅嘴巴:“娘子亲一个,我就告诉娘子。”
沐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凑上去亲了一口:“够了吗?”
君亦琛嘿嘿笑开,就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够了。”
沐黎宠溺的笑了笑:“那说吧,你为什么那么说?”
君亦琛伸手刮了刮沐黎的鼻子,动作温柔:
“两位伯父都被自责与愧疚困扰,依着他们的性子,很可能会向父皇上表罪己书。”
“不管父皇是不是真的知道,这罪己书都不能呈上去。”
“有些东西,自己知道便好,别人无需知晓,远在皇城的王,更无需知晓。”
“娘子,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如今一切都回归了正轨,我们都无需再去捅破这层迷瘴了。”
然而,君亦琛与沐黎不知道的是。
他们口中的那封罪己书,在两人闲聊的这点时间中,正快马加鞭朝着皇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