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轴在光滑的地砖上滚得飞快,护士们脚步倒腾得飞快。
“让开!”
“快点!小卢,你胸外按压不要停!”
“休克了!面色呈灰,先去把抢救室的呼吸机开起来!”
……
林听隐约能听到飞跑而过的医护人员慌张的说话声。
好像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
她看着移动病床上那个孩子的脸色很是不好,不由得拧紧了心。
这才注意到这层是抢救室所在的楼层,没有繁多的病人,但是每一个的病人,都让人揪心。
因为刚才为了避让移动病床,几人都紧靠着墙边走,顾叙还算绅士地走在外边。
“陆医生,二十分钟前有呼吸阻塞,我们一直有帮他吸痰,但是心跳减弱,血压降低,低至60,五分钟前有一次心脏骤停……”
又迎面走来步履匆匆的好几个穿白大褂的,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人,应该是主治医生,想必是去给刚才那个男孩子急救去的。
听到陆姓,林听下意识转头,那医生长腿迈动,步步生风,那熟悉的后脑勺,不是陆以述还有谁。
他不是刚回的家?刚才他打电话给她后,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房间许久,她看见了,他衣着整齐的样子分明是晚上没回家。
那时陆以述眉宇间的疲态她不是没看见,想来是医院值班回来,不过这才过了两三个小时,他怎么又……
“你看那医生看呆了啊?喂!”顾叙在她眼前挥挥手,示意她回神。
“看那么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公呢!”顾叙吐槽,一脸鄙夷。
“是我老公怎么了”,林听不悦地皱眉,这人实在是太烦了,她恨不得马上跟他分开走。
“我们就在这里分开走吧,我在医院还有其他事情,既然是悦悦的舅舅,那靠谱些,好好管孩子。”
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顾叙赶紧抬手在嘴前做了个拉链的手势。
“好的林老师,多谢今天照顾我家悦悦,再见你很高兴,那么回见!”
林听巴不得他马上走,赶紧弯腰和顾悦说了再见,目送这几人离开。
但是她却此刻并不想回家,而是坐在抢救室稍远处的一处角落里,静静地坐着。
昨天李月女士劝她的话还在她脑海里回荡。
“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阿述是个有想法有目标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既然选择跟他结婚,就应该去理解医生这个职业的特殊性。”
她怎么会不知他的压力,只是她舍不得,更害怕他有离开她的可能性。
林听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人来人往,哭声载道,但是急救室的灯还没暗。
他此刻和多少人一起共同期待着在这个世界上留住这个年轻的生命。
许久,红灯灭,推出来的移动床上,却是白布盖过了脸,林听的心蓦然随着这个结果沉了下去。
“真可惜,他没救回来,他哥哥症状轻倒是救回来了呢!”
“是啊…陆医生肯定很难过,这孩子前两天的症状有好转,还以为能活下来的。”
“这种疫病就得早发现早治疗早控制,晚了是真不行,诶,你觉得这次去北西支援的名单上会有谁啊?”
“不是传陆医生申请了啊!”
“可是陆医生才新婚啊,真的会去吗?他要是去,说不定真能控制下来北西的疫病。”
护士们谈论的声音越来越远……
陆以述还是没有出来,林听又继续等着,等着他回来后,远远地跟在他后头。
林听从未见过这样的陆以述。
耷拉着头,脚步迈得缓慢且沉重,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白大褂带着宿夜奔波的褶皱,高大挺拔的身躯都累得微微佝偻。
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林听转身,她似乎有些懂得陆以述的坚持了。
从前一遇到事情她就想逃避,但是渐渐的,她发现最后也要自己做决定。
所以这一次她不想逃避。
她不会阻止陆以述去北西支援,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地等在家里。
林听的一个自以为伟大的计划,悄悄在心里形成。
晚上,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把林听吓了一大跳,难道又有小偷,她灯都开着胆子还那么大?
林听一下子就关掉灯,本想告诫这贼屋里人还没睡,但是好像动静丝毫未减。
她小心翼翼拔掉桌上台灯的线,一直把台灯握在手里,紧张地盯着窗台。
准备伺机给小偷一击,无声地扭扭脚腕,舒展舒展筋骨,万一搏击还能发挥尽致。
窗户嘎吱被慢慢推开,林听几乎可以确定了,窗外有个人,而且是有意爬上来的。
因为她的房间是在二楼,下面是个空调外机和一个大花盆,刚好能形成攀爬的阶梯。
林听为什么这么清楚呢,因为她以前晚回来,怕李女士发现也爬过。
不过她手短腿短,爬上来不要太费劲,后来她就放弃了这里的通道。
当时没意识到,这样的高度,对于一个成年男人的话,其实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现在是知道了,但是估计小偷也到了。
林听想,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话,她就叫陆以述。
他就在隔壁,李月也在家,所以今天其实她没有那么害怕。
窗户被完全推开了,林听一度还看到了窗外朦胧的云,笼罩着月光大地,看上去格外地清凉。
然后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同时,林听却也举起了台灯砸了下去。
陆以述眉心一蹙,几乎本能地用胳膊挡,台灯砸到了他的左胳膊,然后啪唧掉到了地上的地毯上,倒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只是林听再看到来人时候,把台灯已经砸了下去,她自然就后悔了,但是收不住手。
所以看到陆以述闷哼一声,也很紧张,还好他没有掉下去,不然一定摔伤。
林听手忙脚乱地把陆以述拉进来,“你干嘛爬窗,我以为是小偷。”
她带着哭腔,一脸担心地捋起陆以述的衬衫袖子,她砸的力度可不轻,他又那么全力地一挡。
果然小手臂都红了,像被藤鞭抽打过一鞭子一样,看着触目惊心的,林听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心疼。
这可是要做手术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