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华兰所言,盛家祖母在审视盛长栒与盛明兰后,心中自然也是颇为乐意。这两个孩子总是约束着自己,闷在这宅院里总是放不开,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确实也应该放松一下了。
于是,她便同意了,并且嘱咐盛长栒,若那日不当值,也一同前去凑凑热闹。如今,盛长栒在衙门的处境可谓艰难,不仅遭受清流排挤,还备受上司刁难。相比之下,他的二哥哥盛长柏在翰林院里倒是如鱼得水备受重用,整日里忙碌得不见人影。
一番交谈后,大娘子和大姐姐华兰便起身告辞,返回葳蕤轩去了。刚出门,大娘子就板着脸,责备华兰将吴大娘子马球会的事告诉了盛家祖母。没有私下说与她听,如今家里都知道了,自然是都要带去不能有所偏颇的。盛长栒和明兰带去也就罢了,可只要一想到还要带上墨兰和盛长枫,大娘子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母亲,您就全当是感谢祖母为我费心筹谋,也当作是为了小六和小七,他们平日里可都是最听话不过的孩子了。”华兰搂着大娘子的胳膊撒娇道。
“长柏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连睡觉的时间都寥寥无几。我看七哥儿他这个从五品倒是当得清闲的很,还有闲情去参加马球会。”大娘子嫉妒不满地说道。
华兰看着母亲,终究还是没有将盛长栒的困境说出,只是拉着大娘子低头不语的向前走去。毕竟,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说出来只会让父亲和祖母担忧。
在寿安堂里,祖母找了个借口,把姐姐明兰支了出去,只留下盛长栒一人。她挥手让左右退下,此时,屋内仅剩下祖孙二人。
盛长栒满脸疑惑地看着祖母,显然意识到祖母故意支开姐姐和一众丫鬟婆子,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不知道祖母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祖母坐在软榻上,半抚着矮桌,睿智的眼神凝视着盛长栒。
盛长栒先是一愣,随后看着祖母。心中暗暗吃惊,祖母何出此问?是觉察出什么了吗?聪慧如他一时间竟然被盛家祖母问住了。
“祖母……”偷偷看着自家祖母,试探性的问道“祖母在说什么?孙儿不知可是做错了何事?”战术性的装傻,小心翼翼的问道,意在于看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不是他不愿意和祖母说实话,而是祖母毕竟上了年纪,他如今所谋之事恐吓到她。
祖母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自家祖母突然说道“而今我是起六爻卦,也看不透你的心思了。终究是长大了,刚入官场心思就这般深沉,他日可还了得?”
看着祖母平静的盯着自己,睿智的眼神仿佛穿透盛长栒的内心,盛长栒第一次有种被人看透无处躲藏的感觉。
见盛长栒不说话,盛家祖母继续说道“你就笃定我揭不破你的鼓面?”
盛长栒脑子继续运转,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难不成将自己所有的谋划算计都告诉祖母?不然若是撒谎诓骗,自己又怎么好,那可是将自己养大的祖母呀。心中正在犹豫,根本拿不定主意。
正想着不料祖母又开口说道“可叹我养你这么多年,终究是被你蒙骗拿捏了!”
“我没有!”见祖母说的平静,盛长栒却是急了,盛家祖母是他这一世最亲的人之一,再有就是姐姐明兰了,自己怎么可能蒙骗拿捏她。
“祖母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关心则乱,往日能说会道精明算计的盛长栒,面对着这样的老人也无言开口,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最疼你的,而今都被你轻松蒙骗!”见盛长栒还是不说话,盛家祖母终究是急了“你有什么话是不能与我说的吗?”
盛长栒心慌的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你大了,主意也大了。而今又中了状元,自然是看不上我这老婆子了。”说的痛心疾首,期望的眼神看着盛长栒,终究还是想让盛长栒自己说出来。
“没有祖母,我……我确实……确实有事瞒着祖母……但是……”盛长栒很慌张,他从未想过盛家祖母竟然能将他看透。他更不知道祖母都知道了什么,他该告诉祖母些什么,若让他诓骗祖母,他也是不愿意的。可全盘托出,祖母能承受吗?
“跪下”正想着,盛家祖母却突然拍着桌子怒声呵斥。
原本站着的盛长栒先是一惊,随后看着突然暴怒的盛家祖母,愣愣的看着。不等祖母话音落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什么情况?心里不由得打着鼓,他可从未见自家祖母发这么大的火。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还耍这样的心机?”盛家祖母见到发愣的盛长栒,厉声呵斥。随后捂着胸口,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盛长栒见状立马跪着就来到祖母身前扶住她,祖母气血上涌,只觉得眩晕。盛长栒跪在自家祖母身边,担心的看着她。
“啪”一巴掌扇在盛长栒的脸上,盛家祖母虽然心疼,但是仍然下了重手。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且问你,我今日为何打你?”祖母盯着盛长栒,四目相对,天不怕地不怕的盛长栒竟然有了一丝心虚。
眼神竟然有了闪躲,他可以在外面运筹帷幄,算计所有人。甚至和一二品大员对视,都不落下风。可是面对从小把自己养大的祖母,盛长栒却没有那么多心眼。
跪在地上,立马趴下。“祖母息怒,孙儿虽然不知为何惹祖母如此动怒,但是孙儿请祖母千万保重身体。”
“你还知道让我保重身体?你做的那些好事,若让你父亲知道,你看他如何饶得了你。若是传到外面,你就毁了,你知道吗?”盛家祖母拍着桌子,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痛心疾首的呵斥道。
“孙儿不知做了何事,惹得祖母如此动怒,孙儿知错了。都是孙儿的错,还请祖母切勿生气。”盛长栒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认错。他确实是怕祖母气着自己,在有个好歹。
“科举前我就觉察到了不对,当时并未发作,是为了你的科考仕途着想。我是忍了又忍,今日终是忍不住了。我且问你,你三哥哥为何出了考场就一病不起?还有他结交邱家害得你父亲被官家扣押,种种内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心惊肉跳的看着祖母,不曾想瞒了所有人,却被祖母看出了端倪。
看着自家孙子的眼神,盛家祖母哪里还不知,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
“你还不肯说?你平时装的谦和恭敬、谨小慎微,难不成都给诓骗我,做给我看的吗?”盛家祖母抚着盛长栒问道,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
一桩桩一件件,各种蛛丝马迹,都让她察觉到,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很不简单,甚至心机深沉的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太婆都捉摸不透。
从小公爷丢帕子,到墨兰偷看外男,心思缜密的盛家祖母从细枝末节处,发现了很多盛长栒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身影。
原本她以为只是小孩子家家的小手段,栒哥儿也只是看不惯林栖阁平日里欺辱他们姐弟,借机出口恶气,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不曾想后面竟然在长枫结交邱家,盛肱被官家扣押这件事中发现了盛长栒的身影。自家孙儿还未入仕,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读书识字,何以见得竟然对朝局党派,各方势力了如指掌?
这不禁使她心惊肉跳,就怕一个不小心盛长栒走错了路。自此便对盛长栒的一言一行倍加关注,之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她毛骨悚然,惊恐万状。
她惊愕地发现,盛长栒竟然和汴京赫赫有名的鬼市,那个黑白两道都有所涉猎的八号当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不禁让她联想起林噙霜贱卖家产的丑事,由于盛长栒即将参加殿试,盛家祖母只得暂且隐忍不发。不过,祖母也没少旁敲侧击,多次提醒敲打。。
随着盛长栒高中之后,他去林栖阁的事,也都被盛家祖母知晓。近些日子外面流言蜚语也传到了盛家祖母耳旁,这才有了今日祖母支开众人,一并发作询问的事情,若在不敲打敲打这个孙子,他怕是会张狂的没边。
“好,你既然不愿说,那我一件件说来,你且看我说的对与不对。”盛家祖母将以上的事情,桩桩件件说的有理有据“你还敢诓骗我吗?”
“祖母孙儿没有,孙儿从来没有想过要诓骗您老人家。”盛长栒慌乱的拉住祖母,哪里还有平日里运筹帷幄,筹谋算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