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沈阡”与干瘦男人投来的鼓励目光,他毫不犹豫地迈动步伐,步伐中竟也带上了几分轻快,仿佛是急于逃离这片让他心生寒意之地,冲到庙门口,抬手拔了门闩。
庙宇的木门悄然无声地摇曳开来,徐嫂那张被细密白粉勾勒得略显僵硬,却又透着岁月痕迹的脸庞缓缓显露。
她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嗔怒与关怀,轻声责备道:“三位贵客,若是有意来喜神庙参拜,怎么不先与我这老婆子通个气呢?这庙里庙外,虽得喜神娘娘庇佑,但世事难料,万一有个闪失,可叫我怎么办?”
“沈阡”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徐嫂腰间悬挂的精致铃铛,那清脆的铜铃声似乎能驱散周遭的沉闷,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明知故犯地询问:“哦?徐嫂言之有理,但听说喜神娘娘慈悲为怀,庇护一方百姓,怎么会对我们这样的访客心生恶意呢?”
徐嫂满脸赔笑,轻声细语道:“喜神娘娘虽说是好神仙,但到底芳华早逝,心情便像是这世间的天气,时晴时雨,难以捉摸。每过个四十九年,她的脾性都要坏一坏,我们镇上便依着旧俗,张罗起一场热闹非凡的酒宴,只为逗她笑一笑。”
“沈阡”闻言,眼眸微垂,眸中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忧虑之色,轻声叹道:“如此说来,江儿姑娘突然离世,喜事成了丧事,若是未能顺遂娘娘心意,岂不是要引发不必要的风波?”
徐嫂“嗬嗬”地笑了:“哎呀,您多虑了。咱们镇上的人对此也是有主意的。您几位只需放宽心,尽情享受这镇上的风土人情就行。”
她摇摇晃晃地背过身去,不多时,便已消逝于朦胧雾气之中。
红发男人刚从混沌的理智狂跌状态挣扎而出,意识尚显迷离,也没多想些什么,双腿不由自主地迈动,紧随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步伐中带着几分急切。
干瘦男人则悄然退到“沈阡”身边,两人并肩而行,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巷弄间的薄雾早已悄然散尽,留下一片清澈而略显寂寥的空间。
苍白的阳光不带丝毫温度,高悬天际,将周遭的白墙黑瓦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仿佛旧照片泛黄的色调,每一砖一瓦都显得既真实又虚幻。
这明亮而空旷的宅院间,不见一丝阴影的藏匿,更无鬼怪魅影的踪迹,唯有日光与风,轻轻拂过。
干瘦男人压低声发问:“你说红发男人会不会有问题?他刚刚就在那儿躺着,那两个雕像也不去找他,却来找我们。”
“不会。”“沈阡”假装听不出挑拨离间的意味,摇头笑道,“我怀疑这个副本中的鬼怪有独特的攻击规则,比如不会攻击睡梦中的人——谁知道呢?”
干瘦男人在心里吐槽一句“扯淡”,却没有多说什么。
寂静中,“沈阡”悠然启唇,语调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徐嫂,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庙里的?”
徐嫂笑着说:“呵呵,咱这小镇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老婆子我胡乱琢磨了一番,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真给撞上了。
这话的腔调假得可以,“沈阡”却不再多言。
干瘦男人听着徐嫂的话,隐约有了个猜测——
徐丽娜对玩家行踪的了如指掌,加之徐嫂对三人藏身之处的精准推测,二者相加,排除了超自然力量的无端干预,一个合理的推断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必然有某种能够追踪或定位玩家的物件,被玩家们一直随身携带着。
鉴于这次被找到的是他们三个而非马尾女人和健壮男人,那个定位道具显然也在他们三人手里。
而被他们三个玩家随身携带的、属于这个副本的,也只有手机这一道具。
干瘦男人喃喃道:“徐丽娜与徐嫂即便并非是同谋,应该也都是鬼怪一类的东西,可以感知到某样东西的位置。那部所谓的道具手机有问题......”
“沈阡”不语,手指轻轻探入衣兜,缓缓抽出一部手机。
手机壳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触感冰寒彻骨,不禁让人联想到月下荒野中,孤魂野鬼所倚的冰冷石碑。
沈阡按下开机键,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宛如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门扉悄然开启。
进入浏览器,按照之前搜索过的词条依次打开。
一条条线索勾勒出一个看似逻辑自洽的世界观:
在双喜镇上,流传着一个古老而残酷的习俗,它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世代的命运紧紧缠绕。
每隔四十九年,镇民们便会举行一场名为喜事,实则是以无辜少女性命为代价的沉重献祭。
花季少女身披嫁衣,本该是人生中最绚烂的时刻,却成了她生命的终章。
在出嫁之日,她会被残忍地虐杀致死,肉身则被无情地抛入镇中那口幽深的古井之中,用她惨死产生的阴气滋养井水,为双喜镇带来短暂的财运与福泽。
而那些被遗弃于井底的身躯,因承载了无法言说的怨念与不甘,逐渐化作了游荡于夜色中的厉鬼。
为了防止这些怨灵侵扰人间,镇上的长者们又将其从井中捞起,用尖锐的铁钉将其牢牢封于镇魂棺内,随后,镇魂棺被抬入庄严而又阴森的喜神庙,交由喜神娘娘镇压,以期能平息它们的愤怒。
然而,逆天而行,终有报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喜镇逐渐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所笼罩,白昼与黑夜之间,似乎再无清晰的界限。
招魂铃成了小镇唯一的遮羞布,唯有招魂铃不断响起,结成结界,才不至于让玩家们立即察觉到这座小镇背后隐藏的恐怖真相。
但如果······手机中提供的线索是假的呢?
谁规定的,白纸黑字的东西就不可能是谎言?
谁规定的,副本中的道具就是完全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