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
夏至想起了谷念安最后的举动，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
难道……他在和她告别？
胖哥抿了一口酒，抬眼看了看夜色，又是幽幽一声叹。
“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走了……”
胖哥边说着，边缓缓把半壶酒倒在地上。
以酒为祭，送别挚友！
夏至看着酒壶里透明的酒液，散落在地，仿佛把她最后的心力都跟着一起倒出，心口又开始疼了起来。
耳边，胖哥的声音还在幽幽感叹。
“我们这种人，性命早就和修为连在了一起，修为散尽，人也该走了……”
不！不是真的！
夏至又捂紧了心口，闭了眼，不想看胖哥那哀伤落寞的神色，仿佛不看，这些就都不是真的！
“夏至！”
胖哥注意到了面色越来越苍白的夏至，站起身疾步走了过来，刚好接住了失去知觉，正要倒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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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脸的墓地，我打听到了，在城郊东南的一个小陵园里，等风头过去了，我带你过去祭拜……”
胖哥幽幽一声叹，眉心紧拧，一张脸浮着淡淡的忧愁，神色都不像他了。
都半个月过去了，再忧伤也该有尽头，夏至觉得自己此刻再听到什么，都勾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吃菜吧！我亲手做的，这些天，多谢胖哥照顾了！”
夏至手执酒壶给胖哥斟酒，语音淡淡的，大概是对什么事情都没了心气，神色有些慵懒。
“这话说的，多见外！你我认识这么多年了，再加上小白脸的……”
胖哥语音顿了顿，轻咳了一下，怕再勾起夏至的哀思，快速转换了话题。
“你这做菜的手艺可以啊！特别是这些开胃的小凉菜和点心，比外头馆子里做的，好吃多了！”
一桌子菜，八个凉菜，八个热菜，外加八样糕点和一壶陈酿，置办在了院子里的小凉亭里。
特制的空间里，不分四季，温度和暖。
原本盛放在四季的花草绿植，在这个空间里，竞相开放，不分时节。
凉亭旁的一树梨花，簇簇的，缀满枝头。
凉亭下头的小水池里，一池子的荷花开得正好。
院墙外头一支桂树，挂在了墙头，香气正浓。
配着这一桌子的菜色，确实色香味俱佳。
“外婆和妈妈教的，做的没她们好吃，你凑合吃吧！”
夏至语音平缓，面色一如往常的清冷。
捻起落在石桌上的梨花瓣，投入小水池里。
花瓣在水面上轻轻颤了颤，就缓缓地顺着水流而去了。
“不凑合！特别好！每一样都合我的胃口！我今日要多吃点！”
胖哥倒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就是刚刚夏至到的这杯酒，胖哥一直不动。
这半个月，把她放在这和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里养伤，一直恍恍惚惚。
今天突然有了精神，让他备一些食材，她要做一桌酒菜感谢。
他那粗犷的直觉，总觉得这事情不那么简单，这小丫头，可能在打算着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得警醒着点。
夏至的眸光一抬，大概是看出了胖哥心里头的顾及，拿起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
执杯做了个‘我干了，你随意’的样子，微微仰头，一口饮尽。
如此爽快，胖哥也不好不随，跟着拿起酒杯，豪爽喝下。
百年陈酿，浓烈甘醇，实实在在的好酒！
酒味在喉间散开，胖哥觉得通体舒畅。
夏至执壶，再给斟满。
胖哥松了戒心，开怀畅饮起来。
半壶酒下肚，胖哥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我同你说个小白脸的秘密……”
夏至抬了抬眉，看着胖哥半醉的脸。
百年陈酿，又加了料，还能挺到这个时候，确实是修为颇深的胖哥。
胖哥用筷子夹了块笋子，塞到嘴里，“小白脸啊，不是谷家的血脉……”
“什么？”夏至意外。
胖哥见夏至提起了精神，“他爹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入了险境，生死局，九死一生。当时和他一起去的挚友，为了破局救他，伤了修为根源，回去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留下一个还未过门的未婚妻……”
胖哥一手摸着酒壶，自斟自饮不断续着杯。
“\t那未婚妻情深，差点就殉情随着去了，被人救下来之后，发现怀了身孕……小白脸他爹，为了报恩，也为了保全挚友的血脉，就娶了那个未婚妻……”
酒意正浓，故事也正在精彩处。
“瞒下了这事，对外宣称小白脸是自己的孩子。但这事，外头不知道底细，族里那些个讲究正统血脉的老头子，是知道些原委的。所以这些年，小白脸虽然占着长子嫡孙的位份，却一直不怎么被族里待见……”
难怪……她也一直奇怪，为什么族里那些长老明里暗里一直为难谷念安，原来是忌惮谷念安的身世。
“也不知道是该叹小白脸运气好呢，还是叹他不好呢？要说不好，他占了好的位份，起始的资源比旁人强了不少。又有极高的天资，少年时期，就有了高的修为……”
胖哥又饮了一杯下肚，为谷念安一叹。
“要说他运气不好吧，复杂的身世，先天上就注定受人排挤，无论愿不愿意，都得卷到家族的利益争斗里……”
应该算不好吧！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此刻谷念安应该已经摆脱了家族的束缚，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夏至听到这里，也是幽幽一声叹息。
胖哥听着她叹息，才意识到自己嘴快又说错话了，放下酒壶，想好好相出一番说词，正经安慰两句，才发觉自己神智已经不甚清明。
手微微的发颤，像是……
胖哥突然惊醒了几分，暗自试着提了提气，真气溃散，如泥牛入海，根本提不起来。
胖哥回想了刚刚所有的动作，颤巍巍地拿起酒杯细细地闻了闻，自嘲一笑。
“我真是大意了！药没下在酒和菜里，沾在了杯口，一杯酒一口药，发觉时，药力已散……”
“胖哥对不住！我有事要做，只能出此下策！”
夏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入耳，视线里的她也开始模糊不清了。
胖哥用力甩了甩头，半点神智都聚不起来，重重的眼皮再也撑不住，力气一卸，趴倒在了酒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