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紧紧拽着,南映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略感为难。
“青川儿,”一时想不出什么情话,她语气艰涩,“我不能被发现,你知道的。”
纵使心中,有千万般不舍,云霁仍分得清,此刻乃紧急关头,恰如南映栀所言,她真得离开。
不想她受自己牵连,被云霆抓个正着,他缓缓松开力道,别过头:“小栀子,我清楚,你总要走的。
“我就是,舍不得你。”
不忍见他神情如此落寞,南映栀脑中,一边根据耳朵听到的音量大小,实时推断云霆此刻方位,一边思索情话。
“青川儿,”她手抚云霁脊背,“没事的,你就当我出了趟远门,时间不长,十五就回的那种。”
“我要在宫内,等你六日,”脑内快速算出具体时日,云霁声音稍哽,“这还叫‘不长’。”
听外头脚步声,逼得越发近,南映栀三言两语,将话交代清楚:“如今的退让,是为咱们今后好日子打下基础。
“我得离开了,切记,保重身子。”
原本想就这样,翻窗出去,她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正好这几日,你也考虑考虑,咱们到底要不要这孩子。”
不等云霁回话,她腿下一瞪,如采花大盗般,潇洒翻出窗,隐匿于深宫。
云霁还没来得及伤感,就被云霆一声“涟昭仪又身子不舒服?”,打断思绪。
他转身,发现是云霆不顾兰芙口中“小姐不便见人”,雄赳赳气昂昂,迈着步子,闯入偏殿。
恰好心中那份愁绪,无处安放,云霁乍一与云霆打照面,话语不由带上委屈。
他按照小栀子教的,低下头,发出撒娇般的控诉:“臣妾原本,在榻上睡着,听外头有动静,就起来了。
“不想是陛下亲临,臣妾有失远迎,在此给陛下赔个不是。”
听他语气缓和,云霆沉默片刻,罕见反省自身:“扰你清梦,是朕的错。
“朕不请自来,该是朕给你致歉,怎么你今日,还反过来向朕赔罪了?”
还以为云霆会恬不知耻,将自己歉意应下来,见他不知为何,忽地良心发现,云霁一瞬无言,索性垂头不语。
从他倔强模样,想起许久未入梦的阿莲,云霆叹过一口气,问起宋城那侍卫的下落:“阿涟,你有没有见到个侍卫?”
“什么侍卫?”
对云霆身后的众人视而不见,云霁演技炉火纯青,歪了歪头,将“一问三不知”演绎到极致。
“臣妾方才,一直在殿内歇息,起身后,只遇到陛下,没见着旁人。”
后知后觉,自己的确不该在自己嫔妃宫内,问外臣侍卫下落,云霆颔首,没再追问。
无意扫过,殿内井然有序的摆设,他脑海里,忽地浮现几年前,此处的模样。
那时候,这儿,还有个爱笑,傻乎乎的姑娘,她说话时,总爱笑着,露出脸颊上,两个甜甜的梨涡。
“我生于夏季,恰逢湖内,大片大片莲花绽开,所以,我父母唤我‘阿莲’,阿霆,你也这般唤我罢。”
见云霆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杵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像要走,云霁不解,低声提醒:“陛下?”
“嗯?”被他一嗓子叫回神,云霆环视四周摆设,恍若隔世,“你可知,先前,这瑶华宫的偏殿,是谁在住?”
不知他说的“先前”,是指先皇时期,还是云霆开放后宫初期,云霁不愿暴露,摇头得干脆:“臣妾不知。”
“是……”
险些说出阿莲名讳,云霆“阿莲”二字在舌尖绕一圈,堪堪打住,“过了好久啊,阿莲,好像,这里,还与昨日一般。”
并不好奇他的过往,云霁对他流露的故地重游情,堪称油盐不进:“陛下,臣妾疲累,想歇下了,敢问您还有何事?”
一腔柔情蜜意,忽地被打破,云霆却不恼,只是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又合上。
意图驱赶外人,他看向宋家兄妹:“宋爱卿,阿玥,朕有话,想单独与阿涟说,你们且先出去吧。”
见旁人出去,屋内仅留自己和云霆,云霁倏然感到,小栀子说过的,“不祥预感”。
有他人在场,自己大可以他们为掩护,偶尔敷衍云霆。
但若只剩他和自己……
“阿莲,好久不见,你想我么?”像受委屈,冲大人告状的孩童,云霆一把抱住他,“我很想你。”
不知他如此粘人,是将自己视作先皇后的影儿,云霁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行径,扰得烦躁,一心只想推开。
怎奈云霆气力大,且自己不好明着表示拒绝,他推搡片刻,他俩间的距离,仍未变远。
像是习惯于阿莲的沉默,没得到回应,云霆不强求,仅自顾自往下说。
“阿莲,你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病一回,又不愿见狩猎场上的血腥场面,朕还从未,带你去过围猎场。
“好不容易,太医说,你病情有起色,朕可以带你,去御花园逛逛,散散心。
“孰料,一阵风吹过来,你又病倒,再没起来。”
“阿莲,”说到这儿,云霆眼底,隐隐有泪光,“是朕害了你。”
纵使云霆满嘴“阿涟”“阿涟”地唤着,像是在与自己对话,可云霁并不愚钝,怎会听不出,云霆是在透过自己,看向故人?
原也不甚在意云霆对自己是否真心,听出他心另有所属,且自己和那人,有相似之处,云霁眼珠一转,发觉这是个下手良机。
权当对面是小栀子,他嘴角上扬,扯出个笑:“陛下眼底乌青,是近日睡不好么?”
“唉,”云霆叹息,“北境那儿,一直没个信儿,派出去的人,也如泥牛入海,朕真忧心,会出什么大事。”
云霁话语蛊惑:“臣妾擅调香,陛下今夜想睡个好觉,可否要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