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此刻,南映栀瞳色与常人无异,也未自称“孤”。
可在场的其余四人,宋城宋玥早已知情,云霁对南映栀无比了解,一眼便分辨出,乍一和她打个照面的兰芙,有方才宋玥透露的消息,也明白。
这冲涟昭仪言笑晏晏,且话语带调侃的,就是摄政王。
原本兰芙搬出摄政王,不过是为恐吓自家小姐,让他爱惜自个儿。
话音落地,忽地见到正主,她不由面露尴尬。
“王爷,”被抓个正着,兰芙连忙将头低下,“对不住,奴婢……”
“不必致歉,”南映栀嘴在与兰芙对话,目光却在云霁身上流转,“孤还要感谢你,在孤无法陪在涟昭仪身边时,帮忙劝住他。”
不曾想,自己不顾一切向前冲之举,全被南映栀看在眼,云霁耳畔回荡她那句“保重身体”,下意识感到心虚。
几步走过去,他轻轻扯南映栀袖子,垂着眸子,声音放低,试图用撒娇化解尴尬:“小栀子。”
“当心些,”到底也不忍心怪他,南映栀学着他,将音量压低,“倘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办。”
原本想顺着她的话说两句,云霁见旁边都是人,又生生把话止住。
“您聊,”依然在南映栀上次点拨下,变得有眼力见,宋城见状,无比上道,“臣和家妹,在殿外守着。”
点一下头,南映栀轻轻将手搭在云霁肩膀,冲他咬耳朵:“咱们进去吧。”
尽量克制住,下意识往她那靠的小动作,云霁“嗯”一声,顺从跟她进去。
主殿比偏殿宽阔,连椅子都多出几把,可以同时接纳更多人。
南映栀也不挑,随意在把黄花梨木椅落座。
见云霁环顾一周,却迟迟不坐下来,她不免疑惑:“怎么了?”
“小栀子,”与她对上眼神,他声音嗫嚅,话语却胆大:“我,我想坐你腿上。”
看他睫毛扑闪,南映栀心直发软。
尽管清楚他们要待好一会儿,自己很大概率,会被他坐得腿麻,南映栀仍不忍心,说出拒绝话语。
“青川儿,”对云霁伸出手,她温和浅笑,“你坐。”
得到满足,他眼睛如天上星子,一闪一闪:“小栀子,你今日能过来,甚好。”
“其实今日来,我是提前策划好的,”看云霁坐在自己腿上,正好可以与自己平视,南映栀忽地感觉,自己像他座驾,“本来,我想通过宋玥告诉你。
“怕你知道日子,等得辛苦,就没让她告诉你,悄悄过来,权当给你个惊喜。
“如何?见我来,你高兴么?”
“能提前见着你,我并非一般喜悦,而是,特别欣喜,”在南映栀眼神鼓励下,云霁心中,一下升腾起勇气,主动吻上她嘴角,话语含糊,“小栀子,这段日子,我很想你。”
同他黏糊一轮,南映栀用手掌丈量他腰肢,眼底浮现心疼:“怎么又瘦了?这几日在宫里没吃好么?”
见云霁眼神躲闪,一时没说话,南映栀一瞬忆起,独孤月口中,那欢愉粉的“妙用”。
吃不好,不会是,有了吧?
由于没怀过孕,对怀孕知识仅来自于,“男主与女主闹离婚,女主车上干呕,男主撕毁离婚协议书”等霸总小说。
南映栀单知怀孕会恶心,但几时开始,几时结束,以及怀孕其他表征,并不清楚。
出于试探,她小心翼翼,搓云霁微发凉的手:“你这几日,胃口如何?”
一直吃不太好,但不想让她担心,他避重就轻,选择性讲真话:“挺好的,和之前没两样。”
“没有区别,”细细品味这四个字,南映栀恍然大悟,“那就是,没啥胃口呗?”
“小栀子,”生怕再多说几句,会让她更担心,云霁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在狩猎场上,给我做的么?我很期待。”
考虑到他一多半有了身孕,南映栀听见他提起这事,隐隐感觉哪儿有些不对,眉头缓慢皱起。
即使心中想着其他事,她话语仍如羽毛般轻柔:“我自然没忘,这几日空闲时,都在为你学厨艺嘞。”
“你,”首次接受这般明晃晃的好意,云霁话语磕磕绊绊,分明是疑问句,却念出陈述意味,“你专门,为我学的。”
“不是为你,还能是为谁?”
将他恍惚样儿尽收眼底,南映栀原本,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心湖,忽地泛起层层涟漪。
享受此刻心动带来的欢愉,她不由自主,在云霁裸露出的白皙肌肤上,落下些属于自己的烙印。
“自信点,我的青川大宝贝儿,”吻得他直喘,南映栀方恋恋不舍松开唇,“我这人懒得很,又跟酶一样,具有专一性。
“一言蔽之,我只会为你下厨。”
哪怕没怎么顺过气,加之陷入她绵密情话潭水中,心脏狂跳,云霁仍坚持,断断续续回应她:“小栀子,小栀子……”
被他唤着,南映栀忽地想明白,在狩猎时给他做吃的,是哪儿不对头。
“青川儿,狩猎场上的食材,尽是新打来的猎物,基本都是荤腥,没啥素菜,翎风说,你不喜欢全荤的。”
停顿几秒,见他等候下文,南映栀接上自己话头:“要不,待事成,咱们平安回京城,我再给你做吧?”
“不要,”从来对她的提议,都无比顺从,云霁此时罕见摇头,低声反驳,“你答应过,要为我下厨的。”
“我没说不做东西给你吃啊。”
看他耷拉眼,南映栀敏锐察觉,他方才还如开得正鲜艳的花,这会儿倒像霜打的茄子,无比蔫吧。
留意到他状态不佳,她顿时发慌,与他掰扯道理:“只是,那儿食材有限。
“我的厨艺会大打折扣,你也很有可能,会因为食材单一,而吃不下去。
“这样多不好,你会自责,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可我不愿让你沦落到那种境地。
“所以,我在和你商量,要不要改个时间,这样可能会好一些。”
“我不要。”
也许有身孕,或者是由于对南映栀依赖更甚,云霁情绪波动,较往日大得多。
原本只是三个拒绝的字,他说出来,却不经意间,带上哭腔。
回忆独孤月那句“有是有,但保不保得下来,是另一回事”,南映栀不敢再讲道理,更没胆量说出刺激话语,只得温言哄他。
“是我不好,没有说到做到。”
明白云霁此刻,正处于崩溃边缘,随时会因为她一句不恰当的话,而彻底破碎。
她火速承认自己错误:“有你等候,我定不会食言,狩猎那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有那么丰富的肉类食材,我保证,可以在你面前,玩出花来。
“我可以烤串,刷上油,再撒点孜然,下边用柴火烧着,一烤,香飘十里,隔壁小孩都馋哭的那种。
“但我不给他们,就只给你一个人吃。
“倘若有大米,我还能给你熬肉糜,里头整点葱花,去腥,保准让你食欲大增。
“咋我越说,你哭得越凶啊,被馋得口水从眼角出来了?
“青川儿,青川儿诶,是不是我方才说的,不合你胃口?
“如果你有啥喜欢的,我立刻学,争取给你做份儿一样!”
纵使难过得直抽噎,云霁仍小声否认:“不是,不合胃口。”
小栀子能为了他入庖厨,他又有何,好挑剔的呢?
“那为啥,一直哭啊?我看得好心疼。”
不知是哪几个字,再度戳中云霁在她跟前,本就不高的泪点。
他紧紧憋在眼眶内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往下淌。
看他脸上带妆,快要哭成花猫,南映栀忙往袖间摸索,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
手刚一举起,她忽地想到,这块帕子,是云霁亲手做,经云嫣手,送到自己王府的那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