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舒就跟在云霆身边,显然,他也听见,这似曾相识的琴声。
窥着云霆眯起来的眼,高舒小心翼翼请示:“陛下,这……似乎有人在抚琴?”
“朕也听着了,”沉思片刻,云霆一挥袖子,示意高舒别跟过来,“你在这候着,朕去瞧瞧。”
皇宫之中,护卫多,倒也不用担心有歹人敢行刺。
听到云霆如此吩咐,高舒停下脚步:“喏。”
泠泠琴音,仿佛在空中形成条道,指引人往竹林深入。
陶醉在琴声中,云霆不由想找出抚琴之人,他犹如揭开真相神秘面纱的勇士,孤身一人,顺着琴音,径自向竹林深处步去。
即使已过中秋,竹林仍茂盛,细密绿叶重叠,挡住窥探者的视线。
穿过不少粗竹,琴声越发清亮,云霆伸手,拨开叶片,视野豁然开朗。
皎洁月光,淡淡洒在一道芙蓉色的身影上,他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竟是涟美人。
涟美人闭着眼,手上抚琴,犹入无人之境般,没注意到循声而至的来客。
美人,竹林,月下,古琴……这场景过于美妙,云霆动也不敢动,生怕造成惊扰。
他静站着,远远看那可心人儿,听琴音悠扬缠绵,感觉心都化了,在缓慢融入浓浓夜色。
不知过多久,一曲终了,涟美人睁开眼,像是才发现云霆在旁边站着般,显出惊讶,不出几秒,又变作惊喜。
他站起身来,双手交叠,盈盈下拜:“臣妾叩见陛下。”
刚才那段琴曲仿佛还在耳边萦绕,云霆心正软着,哪儿舍得让云霁屈膝?
他“诶”一声,忙不迭伸手去扶云霁:“快起来。”
抬眼扫过他,云霁含羞似的,低下头:“谢陛下。”
“她”眉眼温柔,仿佛不是平日那个面有傲气的涟美人,而是那与自己青梅竹马的阿莲。
此情此景,无不让云霆想到只能在梦中见的阿莲,他不由得牵起“阿涟”纤纤玉手,一个劲儿呼唤:“阿涟,阿莲。”
面前的人笑着,垂眸不语,恰似那亭亭玉立的莲花,静静在水面上展示自己的柔美。
由于对除南映栀之外的人,忍耐度不高,云霁在云霆摸他的手,喊第二声“阿莲”时,就开始不耐烦。
但想到晋安在附近监视,他不得不表面上维持嘴角微笑弧度,手上轻轻用力,想不动声色摆脱云霆束缚。
仅用点小力,全然挣脱不开,太过使劲,又会很奇怪,一时想不到良策,云霁只好紧咬牙关,竭力忍耐。
他慢慢舒展开方才由于不悦而蹙起的眉,念出晋安教他的台词:“陛下近来,可真是忙,有大半日,没踏入臣妾宫里了。”
“嗯?从上次朕见到你,到现在,才不过几个时辰,”算算自己对后宫女子的“宠幸”,云霆有理有据,“昨夜都是你侍的寝。”
纠结一瞬,云霁吐出晋安那句令人害臊的话语:“一刻不见,如隔三秋,陛下不来,臣妾,寂寞难耐。”
哪怕已经奋力柔和,他的语气还是略显生硬,好在云霆仍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没发现此事。
惊讶于一身傲骨的涟美人,竟会主动对自己撒娇,云霆盯着他的脸,越看越喜爱。
“哈哈”笑过一阵,云霆刮他鼻子,调笑道:“你想朕了,是不是?”
看云霆乐得眼尾都起皱,云霁一大箩筐情话,都说不出口,他嘴唇翕动,只能憋出一句:“明知故问。”
云霆弯下腰,撅着屁股,一脸新奇地看他:“朕的阿涟,今日可真是温柔!”
感觉他这个动作略显奇怪,云霁莫名想笑。
不敢笑出声来破坏气氛,他憋得脸有点红,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发颤:“陛下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话锋一转,云霆眼神探究,“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儿抚琴,莫不是,算准了朕这个时辰要来?”
他这话,问得云霁有些无奈。
今夜之事,全由晋安一手操办,若要说,是他算的,倒不如说,是晋安算的。
按照晋安教的,云霁抬眸,稍瞪大眼睛,小嘴微瘪,做出一副嗔怪样儿:“陛下这话是何意?”
“唔,”感觉涟美人因着这话,有些不高兴,云霆连忙找补,“朕就是问问,你不想说,便做罢。”
接着前边的情绪,云霁稳定发挥:“臣妾只是,见今夜月色好,又无意发现,此处适合抚琴,方才来此,难道此处,臣妾来不得么?”
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云霆本来就化成水的心,越发柔和。
担心涟美人想多,他忙不迭赔礼道歉:“这竹林,涟自然是能来的,是朕思虑不周,误以为你在刻意邀宠,朕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晋安说过,在云霆面前晃晃,表达一下对他的思慕之情,就差不多了,不要过度欲拒还迎,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本来也只想尽快完成晋安交代的任务,云霁懒得和云霆纠缠。
“缀霞宫,还请陛下常来,”按晋安给他的脚本,云霁一丝不苟念台词,“陛下若能来,便是臣妾之幸,若不能,臣妾也会日日点香,为陛下祈福。”
“今夜,你的琴声动听,话语更动听,”不自觉凑近云霁,云霆忽地闻到股幽香,他鼻翼抽动,“这是什么味儿?初闻,稍显浓稠,再嗅,又有些清甜。”
这混合的香,是云霁恐南映栀头疼再犯,悄悄调,打算下次给南映栀的。
“回陛下的话,”不想让云霆深究,云霁一语带过,“是臣妾自己配的香。”
“你还会调香?”望着云霁的眼,云霆深情款款,“是专门给朕的吗?”
“大离举国上下,香料无数,西域和北朔,也有不少奇香,”完全不愿花心血给云霆做东西,云霁摇头,拒绝之意溢于言表,“至于臣妾调的香,陛下哪儿瞧得上?快别打趣臣妾了。”
让云霁给自己调香,本就是云霆的一句逗弄。
四境之内,各色香不说一千,也至少上百,云霁那自调的香,他还真看不上。
“阿涟,你侍过几次寝,朕却难以给你真正的温暖,”话语一转,谈及伤心处,云霆语气透着尴尬,“你会不会,埋怨朕?”
“怎么会呢?”巴不得每一次侍寝,都是这样的“有惊无险”,云霁话语真心实意,“陛下如何宠幸臣妾,自有陛下的方式,无论陛下怎么做,臣妾都甘之如饴。”
“难为你了,”叹过一口气,云霆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太过分,朕都满足你。”
做过心理建设,云霁嘴里吐着情话,面不改色:“只愿君心似我心。”
“你啊你,真是,”为云霁不会趁机争宠而无奈摇头,云霆目光宠溺,“朕倒是想到个嘉奖你的主意。”
明白云霆这是在卖关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云霁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陛下请讲。”
“算算你入宫,也有好一会儿了,而位份还只是‘美人’,是不是有些低了?”
感觉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云霁低着头,默不作声。
像是在试探他野心有多大,云霆话语引诱:“怎么样?想不想给自己晋一晋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