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翎雨挠头,回忆宋城方才向他说的来意,“好像是为了交奏章。”
“交奏章?”南映栀阖眼,进行小范围分析,“我催半天,他才交过来,还不派人来,而是亲自走一趟。
“唔,是借着送奏章的名义,过来向我请罪吗?还是说事?亦或是挑衅?这真是个问题……”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她定下结论,幽幽睁开双眼,“罢了,让他进来。”
翎雨如旋风般转身,要朝外奔去:“好嘞!”
“等等!”
南映栀忽地出声,把他叫住。
翎雨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搞碗姜汤过来,”南映栀比较信任之前在网上刷到过的驱寒小妙招,“要辣一点儿的。”
虽然感觉这个要求莫名其妙,翎雨还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好,那我让宋大人在前厅候着,先吩咐厨娘煮碗姜汤。”
姜汤很快被端过来,知道这种类似中药的东西在口间停留的时间越长,会越苦,南映栀端起药碗,直灌下去,一饮而尽。
“来,”翎风给她递上清水,“漱漱口。”
其实姜的味道留存口间,让南映栀很心安,因为这样,像是有个守卫寸步不离,在守护她的安危。
只是待会儿要见宋城,碍于礼节,南映栀需把姜味儿漱去。
宋城在前厅等待半天,终于再次见到把自己领进来的小兄弟。
没受过这样的冷遇,宋城暗叹摄政王手段高明,他忙不迭问翎雨:“王爷可愿意见我了?”
翎雨是看着南映栀漱完口,又吃了些蜜饯才出来的,他点点头,端着一脸严肃:“嗯。”
宋城莫名觉得,这摄政王府的侍从,流露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想着此次前来的目的,宋城低声下气,他开口咨询翎雨:“请问摄政王为何方才不愿接见我?”
翎雨当然不会傻傻地说“王爷不舒服”,他换种说法,但意思大差不差:“王爷不太方便。”
宋城听出来翎雨不愿意多透露,他讪讪闭嘴,没再说什么。
翎雨把宋城领进门,随后行了个礼,往府外走去。
感觉到独属于摄政王的威压,宋城垂下头,向南映栀问好:“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安好!”
“嗯,”南映栀不咸不淡地应下来,反过来关心宋城,“你过得安好吗?”
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摄政王关心的时刻,不知道摄政王是否给自己挖坑,宋城胆战心惊地回话:“算安好,算安好。”
“嗯,你身子没问题就成,”南映栀似乎话里有话,“毕竟单本王一个人好没有用,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明白摄政王何出此言,宋城心莫名发虚,莫非摄政王看出他此行目的了?
还有,为何忽的嘘寒问暖起来?
这行为出现在摄政王身上,怪吓人的。
“坐,”南映栀示意宋城坐下,随后喝口茶润润嗓子,她语气自然,“找本王何事?”
“王爷让臣整理的折子,臣已然拟好,”宋城屁股才碰到椅子边儿又抬起,他伸手,递上奏章的同时抹去额间冷汗,“还请王爷过目。”
翎风接过折子,他展开检查,确保无异处后,给南映栀呈上。
“做的不错,”南映栀一目十行地扫过折子,话锋倏然一转:“就是用时太长,在你之前,户部尚书已把折子递上。”
南映栀放下他的折子,问起话来:“若本王没记错,今早你们是一同接受任务的吧?怎地他会比你快这么多?”
宋城被她低沉的声音吓得冷汗直冒,他垂着头,讷讷:“王爷教训的是。”
南映栀没有立刻回话,她默默,用耳朵记录宋城的呼吸频率。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宋城呼吸声变得急促,明显发慌起来,她才慢悠悠表示原谅:“下不为例。”
久久没有得到应答,宋城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
终于听到南映栀的声音,他如蒙大赦,扑到地上直叩首:“谢王爷不怪罪之恩!”
这近乎一刻钟的时间,他把自己与摄政王之间的交集想了遍,天知道他有多度秒如年!
犹如多变的湖水,南映栀冷冷吐出这四个字,语气又变得温和:“所以,你要求面见本王,所为何事?”
经过方才窒息的沉默,宋城不敢再和南映栀东拉西扯,他直入主题:“不知王爷对如今形势有何看法?”
南映栀挑眉,当今局势?问我有什么看法?
境外北朔大军逼境,境内朝中三方势力割据,到处都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是战乱时期,内忧外患横行罢了。
知道不能随意议论朝廷是非,南映栀谨慎地反问宋城:“你觉得呢?”
宋城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进行一番虚情假意的恭维,他痛心疾首地对地板摇头。
“臣以为,大离就像坏到根基的高楼,万丈高楼平地起,可连地基都不稳,还谈何高楼?
“如今,朝中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形势风云变幻,想做实事的无法施展,想捞油水的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宋城长叹一声,“大厦将倾啊!”
尽管对宋城的话比较认同,但南映栀只是默默地听,没有过多表示。
曾经,她是个对情感无比敏感的人,别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止不住地深挖,俗称内耗。
母亲过世的那日,她把自己锁在房间,大哭一场,近乎晕厥,才悟出一个道理。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既然是小事,又何必介怀?
人生短短几个秋,自己活得快乐不就好了,管旁人怎么想做什么?
打那之后,南映栀对待除开生死的其它事物,一概没再有过激情绪。
不过这样有利有弊,因为说好听些,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说难听些,就是个水泥封心的大猪蹄子。
不得不承认,这极有可能是她单身至今的原因。
南映栀知道,但她并不愿为迎合他人,而改变自身。
总是冷冰冰的也不现实,因此,多数情况下,她会选择表演,比如现在。
感到宋城亢奋过度,南映栀清醒地提醒他:“宋城,慎言。”
宋城本来也不是来发牢骚的,只是见摄政王愿意听,他不免话就多起来。
他顺从地闭嘴,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字条,给翎风递去。
翎风照例检查一遍,没发现异样,才把字条传到南映栀手里。
入秋天黑得快,方才关窗时,屋子仍亮堂,这一会儿,光线已昏暗。
为让南映栀看清字,翎风拿火折子过来,往桌边灯盏点上芯苗。
有烛火相照,屋子霎时明亮起来。
字条话不多,字迹很清秀,南映栀视力也不差,借着光,她很快看完字条内容。
明白宋城的用意,南映栀后背直冒热汗,它们顺着脊梁骨,一滴一滴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