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闭了闭眼,似乎无言得不忍直视,他指南映栀身后的护卫:“让他们送你去。”
南映栀顺他手看过去,才发现原来自己后面一直有人,还是两个人。
她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吐槽:“他俩咋一点声音都不出,搁这干站着,老吓人了。”
云霁扶额,觉得需要给南映栀解释一下,他勾手示意南映栀跟过来,带她躲到附近比较隐蔽的石头后方。
坤宁宫水太深,皇后看起来柔弱可欺,实则方才南映栀的窘境她多少有参一笔,还有皇帝难以为继的子嗣……
能爬上后宫高位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是孤的影卫,”云霁见四下无人,开口向南映栀介绍,“孪生兄弟翎风和翎雨,有需要你就唤他们。”
怕南映栀认不清,云霁特地向她展示细节:“眼尾有颗痣的是兄长,翎风,另一个是翎雨。”
为什么这女子极具王爷的气质,而王爷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翎风和翎雨交换眼神,看到彼此的疑惑。
南映栀点头,算是应答。
她猛地发现双胞胎对自己这张摄政王的脸看来看去,疑窦丛生:不是说只有皇帝和太后可以直视摄政王吗?
莫名担心双胞胎护卫听见,她附耳过云霁那儿:“这俩可以直视你眼睛?”
“嗯,”云霁忍住南映栀呼吸给自己耳朵带来的痒意,但没忍住指责欲,“不要用孤的身子做这个动作。”
南映栀讪讪站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俩影卫应该和云霁关系很好,在这种熟人面前,他们身体互换之事总归是纸包不住火,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
不如现在告诉他们身体互换之事,省得他们胡思乱想。
她小声征求云霁意见:“那个,需要告诉他们咱俩换人了吗?”
云霁目光一滞,没有立刻回话。
他还以为,南映栀不想让旁人知道此事。
毕竟翎云和翎雨若知道他们互换,相信不相信是一码事,重点是他们独属于“摄政王”的忠心会分半,这样南映栀也可以接受吗?
“王爷王爷,”看起来活泼些的弟弟翎雨凑过来,像只大狗一样热情又粘糊,“您方才说的换人是什么意思啊?”
南映栀母胎单身多年,不太习惯和男性靠太近,她不自觉退后半步。
做完这个动作,她察觉出一些不太对劲儿——为什么方才和云霁靠那么近时,她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难道,自己潜意识把他当成同性了?还是说,云霁身上有令她安心的气息?
南映栀和云霁不约而同出神,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小雨,”翎风上前一步,揪翎雨后颈衣领把他拉住,“不得对王爷无礼。”
“好叭好叭,”翎雨无可奈何,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所以,什么是‘要不要告诉他们咱俩换人了’啊?”
“诶,原来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南映栀脸上惊讶不似作伪,她摩挲下巴,音色欢脱,“明明我已经很小声了。”
被“王爷”的这副面孔吓呆,双胞胎嘴唇蠕动,没敢吭声。
眼见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南映栀扭头看云霁,大大方方地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云霁不置可否,他观察周围,再次看到高舒人影:“高舒又找过来了,你决定,要讲快讲。”
南映栀三言两语,把情况简略跟双胞胎交代清楚。
双胞胎再次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后目光愣愣地在王爷和“王爷”身上逡巡,不知该说什么。
感觉高舒越来越近,已经进入可以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范围,她话语戛然而止。
想起云霁还没告诉她应对皇帝的办法,南映栀赶紧比划:“所以我如何应话?”
“王爷,”不清楚向来随叫随到的摄政王为何今日半天不来,高舒迫于皇帝压力,只得再次寻过来,低头催促,“时候不早了。”
南映栀一边打马虎眼“这就来”,一边继续和云霁比划。
云霁想了想,向翎风示意“纸笔”。
知道这美艳女子是真·王爷,翎风忙不迭从袖里掏出纸笔,递过去。
云霁快速写下几个字,塞到南映栀手里。
高舒久久没听到动静有些慌,鼓起勇气再次发声:“王爷?”
南映栀扫一眼纸条,遵从云霁指示,把纸递回翎风手上。
“举荐令尊”?
云霁指的是“南美人”父亲,南毅将军么?
他们认识?
南映栀压下心中众多问号,再次把手一背,拿腔拿调,将高舒当成人形GpS:“带路。”
高舒调转身子,恭顺地领她往御书房去。
目视南映栀身影于宫墙拐角消失,云霁收回视线,正好碰上翎雨八卦的眼神。
“王爷,”翎雨还没完全接受这个“美艳”女子是主上的事实,他探头探脑,再三确认,“您,您真的变成女子了啊?”
云霁乍一被心腹在这件事上背刺,受伤又尴尬,他顶着南映栀躯壳,皮笑肉不笑:“嗯?”
“没没没什么!”
翎雨被他吓得语无伦次,慌乱地往哥哥怀里躲。
他最怕看到云霁笑,尤其是这种“人畜无害”的笑。
噫,没好事,绝对没好事!
翎风习惯帮弟弟收拾烂摊子,他揽住翎雨,向云霁赔礼。
云霁收回笑容,恢复冷面美人模样。
翎风敲敲翎雨脑袋,松开他:“以后不可再如此顽皮。”
翎雨捂着被敲过的地方,瓮声瓮气地冲他哥撒娇:“疼~”
云霁看他俩相处,眼底浮起几丝艳羡。
他总觉得,翎风翎雨之间的亲情,就是自己一直渴求的兄友弟恭。
想起前尘往事,云霁感慨万千。
翎风翎雨这俩兄弟喜欢的东西都相似,唯独对灵异之说见解不同。
翎风相信来生转世的说法,空闲时喜欢去国师府上,与国师探讨相关问题,期望国师收他为徒。
而翎雨恰恰相反,他不信神佛之论,觉得不过是虚谈,可他又喜欢粘着兄长,只好捏着鼻子和翎风同去国师府。
国师衣袂飘飘,像个仙人,在了解翎风的拜师意后,温和又坚定地表示拒绝,说他资质不行。
翎风大失所望,难掩失落,行礼后就要领翎雨离开。
国师瞧见他身后的翎雨,眼神发亮,他直呼这孩子有佛缘,欲收翎雨作关门弟子。
翎雨觉得这些都是骗人东西,跟兄长过来一趟,已经使他感到憋屈,再一听,这国师还想忽悠自己做他弟子,气得直接摔门而去。
翎风拦不住他,只好忙不迭替他向国师赔罪。
要知道,国师的年龄是个迷。
虽经过数朝更迭,座下弟子都已有徒子徒孙,但他瞧上去仍是乌发如墨,脸上也不见沧桑。
传说他早可以羽化而登仙,留在人世间,不过是等一个人。
总之,这样的人物,自家傻弟弟万万得罪不起。
国师没太在意翎雨的无礼,他轻轻摇头,嗓音温润:“无碍,他会来的。”
晚上翎风回去,当云霁的面把这番话转告翎雨,翎雨想都没想,无所谓似的翻翻白眼,回了句粗话:“放屁!”
翎风见他着实不开心,便不再提起此事。
由于国师对自己异瞳有过祥瑞的断言,云霁选择相信国师,他默默记下这句话,留意观察。
不久,云霁带领南毅北上抗敌,翎风翎雨随行。
翎雨可怜负隅顽抗的敌军将士,觉得他们家有妻室,上有老下有小,总不忍下手。
翎风明白自家弟弟心善,他没有横加指责,只是默默行动,帮翎雨补上最后一刀。
好景不长,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次意外,翎风为保护翎雨,不幸丧命。
活泼开朗的翎雨好似被抽去魂魄,失掉少年气。
他总是盯着兄长遗物——身份腰牌上的“风”出神。
看着看着,泪默默往下淌。
此后,他对待敌军再无怜悯,招招致命。
这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班师回朝。
那日艳阳高照,国师一袭月白工笔山水楼台锦袍,同皇帝一道,在城门迎大军。
他目光坚定,望着翎雨,说出一句让云霁至今仍记忆犹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