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聊什么?”
米歇尔推着轮椅,看向围成一堆的安比里奥、卢西弗和劳伦斯,他们三人脑袋对着脑袋,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悉悉索索的,叫人看得怵得慌。
这幅景象,已经是府上这几日来,发生的不知道第几次了,这还只算他看到的,没看到的,指不定他们还商讨了多少次。
一开始,米歇尔还能管的住自己的好奇心,直到他几次三番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三人就会立刻停止交谈,做出一番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神情肃穆得宛如正在参加追悼会一般虔诚——这摆明了有事瞒着他的回避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
说真的,其实他们真的有什么事想要瞒着自己,米歇尔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他心宽,不知道的事就当不知道,但这三个家伙非得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可每当自己靠近,他们又会立刻闭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次都这样,还不换场地,这简直是欺负他一个老实人啊!
『靠,非得让他们知道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不可!』
几次偷听未果,米歇尔就毫不犹豫地单刀直入了。
是生是死也该给句痛快话,软刀子磨人太特么丧尽天良了!
不过,对于三个人能不能老实回答,他其实没抱一点希望:如果真这么容易坦白,他们又何必躲着他?
谁知道这次,安比里奥却不像一开始只知道傻笑着来敷衍他,也没有露出近几次低着头缄默不语,打死不招的模样。
在得到了卢西弗和劳伦斯几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后,他站了起来,用一脸不知道是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还是仿佛正在为大招蓄力读条的极度专注,在酝酿了一番后,安比里奥朝米歇尔用超乎正常接受范围内的音量咆哮了一声。
“我们离开这里吧!”
被吼懵逼了而且耳朵鸣个不停的米歇尔:@-@??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一直注意着安比里奥表现的卢西弗和劳伦斯:......_(:3」∠)_
“主人,安比里奥阁下刚才可能有点紧张,请您稍等。”
劳伦斯挤出一个抽搐的笑容,和卢西弗两个人将一脸‘我刚才好像说了什么话但我自己也忘了’的安比里奥连扯带拖地拉出了客厅外,卢西弗一边走还一边愤愤地踹了他几脚,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在安比里奥被拖到客厅外,重新接受了一番两人的‘热情指导’后,他才鼻青脸肿的回到了仍旧一脸迷茫的米歇尔面前,小声地将自己刚才讲的话解释清楚。
直到听完了这番解释,米歇尔才知道安比里奥不是想拉着他私奔,不过只是想约他明天出去玩,这大概意思,也就是所谓的踏春。
自从‘乌龙事件’结束,几人回到大公府邸后,米歇尔就一直都没出门过。
一开始,因为和安比里奥打得火热,他也没觉得什么,如今两人间气氛有些尴尬,一时倒觉得有些冷清了。
米歇尔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安比里奥的邀约。
其实他也想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转变两人目前由自己一手造成的尴尬局面的契机,一个能让他真正下定决心的契机——虽然指望安比里奥感觉会更不靠谱的样子,但是,不是还有卢西弗和劳伦斯么。
『他们这几天一直偷偷商量着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不然,安比里奥刚才也不会非要看过他们的眼神后,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
想到这点,又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安比里奥,那显得异常不自然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米歇尔也觉得有些无措起来。
这一天对安比里奥和米歇尔来说,过得似乎格外漫长,也格外煎熬。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充满着斗鸡般的相互警惕,可在这种高压的紧张中,又能令旁人感受到一种面红耳赤的暧昧。
因为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让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单独在房间里吃饭的米歇尔,第一次想和众人一起吃晚饭。
可等他推着轮椅来到餐桌旁才发现,那个一直以来都是和劳伦斯、卢西弗,或者是和自己吃饭的安比里奥,今天居然破天荒地一个人在自己房间用餐。
虽然有点失落,但是,在知道不仅只有自己感受到了这种奇怪紧张后,米歇尔的心情瞬时就好了很多,脸上也终于有了高兴的神色。
......才怪啊!
米歇尔躺在床上,此刻,平铺在床上的银白色长发,因为不停翻身的原因,已经乱成了一张蜘蛛网——和他此刻的心情多么相像。
『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经常睡不着呢......』
房间内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米歇尔的脑海里飘过,关于卡琳娜和本尊,也有格蕾娜和缪斯,还有诺瓦和迪瑟斯,远在边城的安德烈和奥弗涅以及比比安捷,自然也不会漏下劳伦斯和卢西弗。
『对了,还有那些有点神经质的地灵们,那个曾经来家里做过女仆的......恩,她叫什么来着?』
米歇尔翻了个身,目光穿过窗户和阳台,能看到黑色丝绒般的天空上,一轮巨大无比的月亮,和其下方,一颗正闪闪发光的星星。
奥弗涅这次来,还给他带来一个算得上不错的消息。
虽然那些形态怪异的‘冰雕’都已经被迷雾所吞噬,但是那株由他亲手所‘绘’,盛开在迷雾草原上的巨大蒲公英,到现在还没有融化。
而自他离开后的几个月,期间战争之辰的几次出现,也不见帝国再有任何想要出兵的迹象——看起来,对方的行动就像是被那诡异的图案所封印了起来一样。
不管是阿托曼,又或者是另外的五座边城,生活在其中的百万卡亚西王国子民,终于不用再害怕,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自草原另一头而来的,无休无止的怪物们,以及随之而来的,可怕又令人绝望的战争。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为他们带来如今和平以及安稳生活的人究竟是谁——那是阿托曼,以及整个边境子民的守护神,那位拥有‘守护国家的圣剑’之称的大人,他们尊贵又仁慈的大公阁下。
当然,在奥弗涅说出这些,由各种简直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词汇所形成的赞誉的时候,米歇尔强忍着自己想要做出掉头就跑的丢脸行为,用“你尽管说反正我什么都没听到”的顽强精神坚持下来了。
虽然,从事后他红到几乎快滴血的耳朵,就可以认识到这种自我催眠的办法其实并没什么X用。
『不知不觉间,自己居然已经认识了这么多人呢......』
和这些人相遇,然后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开心的事也好,还是不开心的事也好,已经都变成了最值得珍藏的回忆了啊......
『但是,想得最多的,果然还是和安比里奥有关的事情吧......』
想到那个人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火热到令自己无法直视的目光,那种带着些许甜蜜、害羞和难为情的情绪,让安比里奥埋进被子里的一张脸,似是涂了胭脂一般艳丽。
“好热,这被子是不是太厚了些。”
米歇尔嘟嘟囔囔地从被子里爬起,其间不知道几次,他的手掌不小心按到了自己过长的头发。
说实话,这种苦恼真得让他几次都生出想要一剪子,把这三千烦恼丝咔嚓个干净的念头。
但是摸着这一把顺滑得如丝绸一般,仿佛是将倾泻了一地的月光挽成青丝的模样,连它的主人——米歇尔自己看久了,也不禁会被深深吸引的,他又怎么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呢?
『舍不得,便就只能忍着了......』
这句话,放在任何人,任何事,任何东西上,皆是通用且实用的,就像这把除了漂亮,只剩下碍事和累赘的长发,就像那个除了只知道喜欢他,其他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很蠢,也很让人没辙的人。
米歇尔在床上的被褥中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根他一直用来绑头发的头绳。
一边收拾着自己的长发,他一边往阳台走去:既然睡不着,还是去吹会儿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对了,我现在连肺都没有了,呼吸新鲜空气什么的,真得还有必要?』
可笑的疑问,在米歇尔的目光从天上满月般的银色太阳,落到站在庭院中间的那个人身上时,便带着他脑海中的所有意识不翼而飞。
“你,你怎么站在这里?”
大约是月光让对方的目光不再像白天那样炙热,或者是这幽静的夜晚,让自己浮躁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冷静和喘息的机会,尽管耳朵不知不觉又红了一角,但是,这却是米歇尔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没有回避安比里奥的目光。
“我,我今天一天都没有好好看过你,我,但是你睡觉了,所以,我就在这里看看你。”
『隔着阳台,隔着窗户,隔着窗帘,隔着半个房间,你又没有透视眼,能看到什么。』
安比里奥一脸傻乎乎的模样,让米歇尔在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忍不住脸红心跳:这样的感觉,他是项清的时候不曾有,是西昂的时候不曾有,却只有眼前这个大黑熊给了他。
『原来就算没有心跳,也是会有‘心跳’的感觉的呀。』
拢着头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揪紧了衣服,米歇尔迎着安比里奥痴痴的目光,想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
“这会儿太冷了,你,你先回房间去睡觉吧,反正明天,明天也是......”
说到后面,安比里奥还没见如何,米歇尔自己先被自己的话羞了个半死。
是的,虽然这会儿已经是盛春了,但是晚上气温还是偏低,如米歇尔这样穿着一件轻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换成体质差点,甚至是一般的人,第二天也分分钟烧给你看。
但是米歇尔却下意识地忘记了,安比里奥的体温几乎常年都是高温到快烧起来的状态,这点冷风冷气对他来说,就和夏天吹着电风扇一样舒适。
——幸好这点连安比里奥自己都想不到,于是两人成功地回避了一次尴尬,继续着他们满是粉红泡泡的低龄向甜腻情话。
“我没关系,我就想见见你,所以我就看看你,看好了,我就走了。”
说着要走的话,安比里奥的脚却似长在了地上,那双直视上方的眼睛,如同要将米歇尔也点燃一般炙热。
『其实,我也想见你......』
米歇尔差一点就被安比里奥的目光所诱惑,说出了此刻自己心里的念头。
还好心头尚存的半分清明告诉他,只要自己敢把这话说出口,对方就能二话不说,直接从庭院里跳到这房间的阳台上,然后把自己抱进屋子里酱酱酿酿,吃干抹净。
——以安比里奥骇人的身体素质,他是真的能做到直接从一楼跳到二楼的阳台上。
当然,也有可能会因为对方用力过大,最后直接把整个阳台都踩垮了也不一定。
万幸直觉的预警,阻止了米歇尔差点‘身陷囹圄’的窘境,同样,也取消了某人原有的福利。
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让冰凉的气体驱散安比里奥带给自己的炙热,米歇尔定了定心神,平复了自己也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红着脸颊对安比里奥说。
“那你......那我先去睡觉了,明天,明天见。”
“恩,明天见。”
得到安比里奥的回应,米歇尔立刻扭过头去,尽管如此,他仍旧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地戳在自己身上。
『天哪,好想投怀送抱怎么办!』
米歇尔甚至能听到自己内心伸出,有一个女孩子正在发出兴奋的尖叫。
『不行,冷静,淡定,闭嘴,要脸不,滚,边去。』
把那个‘自己’狠狠羞辱了一番,带着满脸红晕,米歇尔倒在了被子上,捏着被子角一滚,他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条大型的毛毛虫。
“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