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塔马努叔叔来参加我的婚礼。”
奥弗涅带着羞涩的笑容附身一礼,礼服露出的大半片雪白胸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足以诱惑每一个男人的视线。
“当年那个抱着兔子娃娃,满花园找父亲的小丫头,如今也要结婚了啊。”
看着奥弗涅包裹在红色的小礼服下,那堪称完美的身材,塔马努眼中失望之意甚浓。
不过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当一个女孩变成妇人之后,就不会那么无所忌惮,即使任性如奥弗涅,也不得不学会忍耐和妥协,有很多事,就方便的多了。
想到这里,塔马努笑了起来,倒真有几分长辈的慈爱。
“塔马努叔叔居然还记着我小时候的事呢,我自己都快忘了。”
“你叔叔我啊,就是把所有人都忘了,都忘不了你这个刚见面就说想和我打一架,没有一点大家闺秀仪态的疯丫头。”
“塔马努叔叔,我都已经长大了,你就不要再提这些事了,好不好。”
奥弗涅红着脸,像是被父母当着亲戚数落的孩子,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和恼羞成怒来。
“好好好,不提不提。”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毫无芥蒂的亲昵模样,塔马努反而真有几分怀念起以前来。
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真是无比融洽,看不出一点作伪的痕迹。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招待客人,那个得了你青眼的臭小子呢?你父亲不在了,作为你父亲的友人,我好歹也得帮你把把关。”
没了那些龌龊的心思,塔马努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有几分真情实意。
奥弗涅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和他的确称得上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而眼前这个小丫头,也是他看着,从膝盖那么点高,长到如今像是花一样的模样。
“他......诺瓦!你怎么来这么慢!”
奥弗涅一边责怪着,一边却像小鸟一样,扑到了正在往花园走来的年轻人身侧,顺势就挽住了对方的手臂。美丽的脸上满是嗔怪,一双眼睛却满含笑意地看着那个男人。
被叫做诺瓦的年轻人,本就满面通红的脸颊,一时间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低着头,不断向奥弗涅说着什么,像是在求饶的模样。
『年轻人,果然还是要这样亲亲热热的才行。』
看着这一幕,塔马努不由得感叹了起来,如他这个年纪,已经渐渐能感受到时间的力量了。
不说力不从心,但是,经常会不知不觉就开始怀念过去日子,想念那些已经见不到的人......
“结婚仪式即将开始,请各位宾客入座。”
一名个头极高,块头极大的男子站在礼堂门外,对着正在花园内谈笑风生的客人们,大声通报着结婚仪式即将进入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幕。
塔马努这才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视线里,奥弗涅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那个叫做诺瓦的男子,仍旧挂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感谢着路过时还不忘向他送上祝福的客人。
『应该是去换正经的婚服了吧。』
毕竟出来招待客人时穿的礼服,和参加正经典礼时的婚服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新娘在陪着新郎招待完宾客后,都要重新换一套衣服再参加仪式。
因为四位城主身份特殊,他们,连带着他们的亲信,都单独坐在了礼堂的最前方,空了一排,才是其他来应礼的宾客。
对于这个安排,塔马努没觉得不对,倒不如说,如果没有这点眼力劲,奥弗涅也不配当这碧昂丝的城主了。
年轻的新郎站在台前,脸上有些不自然,目光不断在礼堂中游移着,目光对上一位宾客,又立刻飘了过去,紧张地连连挪脚。
那模样,看得塔马努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个男子未免也太没见过世面。
『不过,换成哪个男人,能娶到奥弗涅这样的大美人,也是当紧张紧张。』
站在台上桌后的婚礼司仪披着白色斗篷,眼睛也用一根白绸缠上,身上则是一件宽大的袍子。
这是婚礼司仪常用的装束,这一套装扮下来,可以将整个人都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方尖尖的下巴,一抹水做的薄唇,和一角如破冰玉般的琼鼻。
此时,这司仪微微抬起头,面朝着礼堂大门,高声说道。
“仪式开始,请新娘入场。”
塔马努一挑眉,只觉得那斗篷下的人,单凭着一把声音,竟是把自己遇到过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比了下去,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心思。
『不知这人是个什么样子,说起来,自己倒还没试过男人呢......』
塔马努却没想到,这是他这手掌权利,纵情享乐的半生中,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秒,他就看到自己的身子,还坐在椅子上,红色的鲜血从空荡荡的领口涌了出来,湿透了他今天刚换的衣服。
而站在他身体旁边的,是刚才那个,站在礼堂门口,喊着宾客进礼堂见礼的男仆。
这一幕,成了印在他一双透着狠厉、阴毒,此刻,却只留下惊愕的眼睛中,最后一个画面。
“你们,你们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一道透着惶恐的,如同强弩之末的声音,回响在一片死寂的礼堂中。
“我们,自然知道。”
司仪纤长的指尖,摸上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白绸,就在他做出取下动作的那刻,整个人,如同油画一般静止了。
“我,自然知道。”
白绸如流水一般坠落地面,掩盖了大半面容的兜帽被摘下,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银白色的长发泛起七彩的光晕,灰紫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台下血腥的一幕。
在漫长的,又绝对安静的一段时间后,观礼的众人终于骚乱了起来,却不是因为三位城主同时被杀,而是由于一位出乎他们预料之人的出现。
“是圣剑阁下!”
“天哪,是真人!”
“我不是在做梦吧……”
即使众人议论纷纷的同时,他们手上拿着的武器,依旧牢牢地架在那些城主所带来的亲信脖子上。
——这场婚礼,从新郎、新娘、司仪、男仆,甚至是每一位来参加仪式的宾客,都是米歇尔和奥弗涅安排好的人手。
而这一切,只为了能在动手的那一刻,在对方毫无所觉,也来不及还手的情况下,瞬杀三位城主。
视线从那三具没有头颅的尸体上飘过时,米歇尔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仓惶: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命令和决定,而没了性命。
几十年的和平生活,让战争和死亡,从来都只是以一种名词的方式存在于他的生活中,没有色彩、没有音像,只有黑与白构成的线条。
内心的动摇,在刚出现的一瞬间就被自己压了下去:米歇尔是一个军人,上过战场,也杀过人的军人。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杀了三个该杀的混蛋,就露出如此手足无措的表情。
米歇尔对上唯一一位,没有落得和其他三人一样下场的,海伦威的城主——比比安捷。
地灵族成年后的外表,近乎人类十一、二岁的年纪,而眼前这个坐姿乖巧的少女,就有着地灵族典型的外貌——砖红色的长发绑成两根马尾辫落在身前,有些肥嘟嘟的脸颊上散落着浅褐色的雀斑,一双尖尖的,向后脑平齐的耳朵上,左侧打着两只银色的耳环,耳尖略呈灰黑色。
事实上,地灵族和幼年的精灵族,有着极为相似的外貌,只是地灵族不存在金发,所以很少会闹出认错的笑话来。
此刻,对方直视着自己的黑色大眼睛里只有平静,好像她并没有注意到,和自己一起来的另外三位城主,如今已经身首异处的这个事实。
米歇尔示意比比安捷身周的三人撤回武器,才对着露出不解表情的少女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不杀了我?就像那三个人一样。”
少女看了看距离自己只有两只手臂远的尸体,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害怕和厌恶,只有迷惑。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让米歇尔有些自愧不如。
他想了想,蹲下身子,在众人的惊呼中,让自己的视线和比比安捷齐平。
“那么,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帮助奥弗涅把粮食送往阿托曼。”
比比安捷皱了皱眉,开口就想说:这是自己答应奥弗涅加入塔马努一方的条件啊。
但是开口的一瞬间,她又犹豫了。
大公既然出现在了碧昂丝,还以奥弗涅结婚的名义邀请他们四人来,显然奥弗涅一定把这里所有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对方,不然塔马努他们不会死,自己也不会还活着。
那么大公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助奥弗涅把粮食送往阿托曼?
“既然奥弗涅已经在你们四人的见证下,说明要加入塔马努一方,那么即使你不帮这个忙,奥弗涅也不敢出手做什么。”
是啊,如果奥弗涅选择加入塔马努后又背叛,那么在阿托曼之前,碧昂丝就会先遭到另外四城的攻击。即使为了那些无辜子民,奥弗涅也只能选择吃下这个闷亏。
“所以,你为什么要冒着被塔马努发现的风险,去帮助奥弗涅和安德烈。”
『是啊,我为什么要冒着被塔马努发现的风险,去帮助那两个人类!』
比比安捷瞪大了眼睛,好像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样,脸颊也气呼呼地鼓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前一脸和善的米歇尔,冲着对方翻了个白眼,然后生气地扭过头去:眼前这个精灵,跟那些人类一样那么讨厌。
对于来自一位十一、二岁可爱小姑娘的白眼,米歇尔实在提不起半分怒火,只觉得对方的举动可爱到爆。
“好吧,不然你也可以当做,是我觉得你太可爱了,所以不忍心。”
一抹浅浅的红色透过小麦色的肌肤,出现在比比安捷的脸上。
“还,还用你说,哼。”
米歇尔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个正处于傲娇中的小地灵,他站起身,对着另外三位城主的亲信开口。
“你们既然能成为他们的左右手,想必坏事做得也不少,但是,我并没有选择一起杀掉你们,知道是为什么么?”
早在看清楚这一切是大公阁下的安排时,他们已经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别提这会儿自家城主的尸身还热着呢,他们更是不敢多嘴,于是整齐划一地摇着头。
“带着我安排给你们的人手,去把这些死人的势力都控制起来。只要奥弗涅的人能够顺利接管三座边城,你们过去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不要想着私下做什么小动作,对你们,我没有丝毫的耐心。”
几个人听着这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窜到头顶,连声回着‘不敢,不敢’。
米歇尔看向站在另一位城主尸体边上的中年男子。
“安德烈,奥弗涅准备的怎么样了。”
安德烈挥干净长剑上的鲜血,正将剑收入鞘中,听到米歇尔的问话,点了点头。
“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只要我们这里结束,随时都可以出发,去接手那三座边城。”
米歇尔环顾四周,众人接触他目光之前就纷纷低下头: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没人再想接触第二遍。
『总觉得还是不够安心。』
虽然米歇尔一直表现得很小心,不过有安比里奥和诺瓦等人在,杀三个城主其实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接下来这一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奥弗涅要带着军队去接管那三座边城,而那几位亲信则需要带着他们安排好的人人手提前入城,将所有可能影响交接的人员都控制起来。
问题就在于奥弗涅手里的军队人数不多,更别提还要分成三批,若是途中出了一点问题,怕是三个边城的接管都要出问题。
可他们,包括安德烈和奥弗涅,对于那三座边城的情况都是两眼一抹黑,若是真有些人死忠于原城主,怕是不好办......
目光一转,米歇尔就看到了一直扭着头,不肯看向他的比比安捷。
“海伦威的城主,比比安捷阁下,不知道能否请你帮一点小忙呢。”
比比安捷自然知道米歇尔想要她帮什么忙,可这忙,帮了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不帮,却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可当她抬起头,看见那张隐隐含笑的脸,只觉得没来由得火大,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也跟着烧了起来。
“好,好吧,要记得,你欠我一次。”
“自然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