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是一个很微妙的数字。
昔日郁明伟夫妇放在郁椒面前的‘资助’合同，写的便是一百万定向培养资金。
也是曾经郁椒试探着提起如果他想要独立、离开这座城市，杨凤琴骂骂咧咧提出的，他欠他们的‘养育之恩’。
事实上他们这些年正经赚的钱有没有一百万的一半都难说。
郁椒就这么站在杨凤琴面前，等她回过神。
面对养母时身体瑟缩的本能反应已经从肌肉记忆中褪去，身高腿长的男生莫名多了点恶霸堵门的气质。
杨凤琴甩开这种想法，胆气很快又回到腹中，郁椒就是个被她养大的窝囊废，能翻得了什么天？说不定就是离家久了，没钱了，不知想了什么昏招来找她要钱才是！
杨凤琴张嘴欲骂，又停住。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臭小子能不要脸在学校门前宣扬家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她知道外人看他们家老郁不着调、酒鬼，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郁对这个家拍胸脯都说不出一个错字！
他都多少年没赌了，怎么会在大老板还三不五时让人来讨定金的债、儿子的择校费也还没有着落时，还去赌？！
——必不可能！
可是这段时间老郁早出晚归，有时候会带着一大沓钱或者给家宝买了新的名牌鞋回来也是事实。
问就是在外奔波借钱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连过年都没呆在家多久。
欠条是事实，她认得自家老郁的笔迹——
那么赌钱是不是也是真的？
杨凤琴目眦欲裂，想到了一个令她胆寒的可能……或者说终于正视了这个事实：“……是你？！”
同样的质问出自杨凤琴和郁家宝母子俩口中，虽然狭窄的老楼门口少年恶霸正在堵门，说起来应该是一副人伦惨剧，但……
但因被他们质问的少年恶霸言笑晏晏，漂亮面孔上都是对自己造成场面的满意，这没得到回应的质问又带上了一股子诙谐。
郁椒看着杨凤琴的脸色由红转为青白，又由青白涨的通红，悠闲地用欠条扇了扇风——这种场面不论看多少次都令他愉悦。
他卡在杨凤琴再度出言质问之前，轻笑着回答：“是我什么？是我押着郁明伟去赌，还是我用刀逼着你们卖了我，还是我……其实只是来把欠条还你们，让你们以后不要再赌了？”
听到最后一个可能，杨凤琴正待发作的狰狞面孔都愣了愣，从怒急剧转而到喜，表情停留在两不似的滑稽上。
还有这种好事？！
可早已被她挡在身后的郁家宝却已经按耐不住冲着郁椒就是一顿脏话攻击：“￥#@*&￥#@&％*！！”
不能播，全是屏蔽词。
只能说功力之深厚，让人不由怀疑杨凤琴怀他的时候就已经进行了脏话胎教。
“哎宝宝……”
杨凤琴害怕郁椒一个不高兴答应给的欠条不给了。
她又着急又舍不得骂儿子，左看看郁椒又看看郁家宝，见郁椒只是笑意微敛才稍稍安心：养子果然只是表面光，内里还是软绵好欺负的性子。
杨凤琴没有强硬制止，郁椒也只是闲闲扇着风，时不时露出一点伤心难过的表情推波助澜更是给予了郁家宝鼓励，他骂得更起劲了！
甚至进入了物我两忘、六亲不认的境界，嘴巴一秃噜直接扩大了战地：“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你妈￥#@％*&％￥——”
郁椒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骂的好啊骂的好。”
杨凤琴可不是没养他嘛，他身体的亲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凡对自己抛弃的孩子有点留念，也不会在郁椒特意去洛星遥面前晃了一圈之后还无动于衷。
郁家宝可是骂对人了。
他在那笑得欢，杨凤琴可真是脸一阵青一阵红，念着是亲生的……亲生的也给了一大笔兜，算是打断了郁家宝的施法。
然后熟练换上慈母的笑脸，想伸手拉郁椒的胳膊，被拒绝后讪讪把郁家宝赶回家里，对郁椒温声细语。
“儿子……”
见郁椒挑了挑眉，想到郁椒已经迁出了户口，杨凤琴又忍气吞声换了个称呼，目光在欠条上流连：“郁椒啊，你说的是来把欠条还给我们的，那那那不耽误你时间，直接给妈、阿姨就好了……”
她看向郁椒手里欠条的视线，都已经带上了光。
老郁借了钱不可能全部赌完，她用家宝发誓！只要这欠条没了，管郁椒这小崽子私底下是怎么把欠条弄回来的，他们家欠的债一笔勾销！
老郁手里剩下的钱也能给儿子交择校费！
或许是在郁椒面前撒泼惯了，杨凤琴丝毫没意识到该学学表情管理。
郁椒内心噫吁嚱一番，勾起个善解人意的笑：“别急，阿姨可能不知道，我来之前做了个决定。”
“如果郁家宝见了我能喊一声哥，算是全了我们这十七年的母子、兄弟孽缘，那这欠条撕和不撕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总不能让郁明伟真被砍掉十根手指不是？”
杨凤琴笑容真实几分：“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感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郁椒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眨眨眼：“别，我还没说完。”
杨凤琴表情一僵。
“可惜啊，郁家宝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男生笑吟吟地说着粗俗的话，“指不定就是您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吧？”
“唉，听着这些话我心情就不好，又改了主意。”
杨凤琴心情随着郁椒的话大起大伏，几度压抑下来，也不知是喜是悲，几乎是麻木地问他：“改了什么？”
“骂我一句我就收回一张欠条，怎么样？”郁椒笑盈盈地问。
“不，”杨凤琴冷笑一声，“不怎么样——”见郁椒露出点疑惑的神色，她眼神一闪，猛地朝郁椒扑了过去，在郁椒带着点嫌弃躲开她还带着油花的手时动作一变，抢走了所有欠条撕了个粉碎！
“哈哈哈！”杨凤琴的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债主？我看你还能当谁的债主！”
老房子的灯光昏暗，她没发现对面似乎错愕地停在原地的男生眼中笑意深深，惬意的很。
甚至不慌不忙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欠条：“真浪费，彩印一块钱一张呢。”
“你猜——这份是原件，还是复印件？”
杨凤琴：？
杨凤琴：？？？
杨凤琴陷入彻底疯狂的时候，远在城中村某隐蔽的非法营业场所，一众打手艰难地找到死狗一样脸色发青的郁明伟并将其拖了出来。
并不宽敞的客厅中不知何时摆了个雕花木椅，绑着高马尾、法令纹深刻的beta女大佬端坐其上，身边是端茶送水的马仔们。
郁明伟吊着口气惴惴不安：“你、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猥亵、猥亵beta也是违法的！”
女大佬&马仔们有志一同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谁想搞你个中年酒鬼？”女大佬挥挥手，“我在非洲的几个小区还差个看门的，你养子给你介绍了这份大肥差你就偷着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