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在星网上查过很多关于毒蘑菇的资料，一些地方盛产野生菌，他们说没毒的蘑菇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但是——”
一下子说了太多话有些喘不过气来，叶南洵缓了缓，声音里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低落。
“但是有毒的野生菌，那些毒蘑菇通常味道不好闻，有说闻起来是辛辣的，还有说是腥臭的。”叶南洵低着头，鼻尖往自己的肩膀和胳膊上又闻了闻。
他自己闻不到。
以前也不敢随意释放信息素，害怕伤害到身边最亲近的父母，也害怕伤害无辜的陌生人。
这个问题困扰了叶南洵整整两辈子。
上辈子他释放过信息素，试图把那些抓住他的alpha们给毒倒。
顶级alpha或许会受到毒素的影响，上吐下泻，或者产生幻觉。
但要真正被毒死或者毒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南洵不可能去问贺一鸣那些家伙，他自己的信息素闻起来是什么味道，那些狗东西也不可能告诉他。
他的信息素真的很难闻吗？
是阴暗潮湿发霉的味道，还是生物腐烂的腥臭作呕？
脊背弯曲，上半身不知不觉向内蜷缩，个子修长挺拔的omega被沉重的心情压弯了腰，恨不得真的变成一朵蘑菇，干脆把自己埋进泥土里算了。
放在平时，这种过于私密的问题，叶南洵顶多只会在心里想一想。
但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想着，嘴里就说了出来。
坐在他身旁不远，距离他不到两米距离的alpha，是叶南洵目前为止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够免疫剧毒的人。
细白的手指将膝盖上的睡裤抓出一条条褶皱，叶南洵低头看着自己毛茸茸的鞋尖，和充满焦躁的内心相反，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刚刚释放过信息素，就在那些人上楼的时候。”
雁北游闻到了吗？
屋子里现在还有他的信息素吗？
“闻到了，”雁北游说，“很香。”
“很香？”过于出乎意料的答案，叶南洵面露惊讶。
唇角溢出浅笑，雁北游点头说道：“是的，你的信息素不难闻，它们闻起来很香。”
叶南洵：“是……什么味道的？”
“像大雨过后的原始森林，氧气浓度升高后的清新怡人，潮湿的泥土，流淌的溪流……”
鼻翼轻轻翕动，雁北游闭上眼睛缓缓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置身于蓝天白云下的绿色森林。
“是一种很好闻的冷香。”alpha睁开眼睛，眸光沉沉。
不臭，也不难闻。
原来是他的信息素也是香香的。
叶南洵又站了起来，他拿着空杯子走到附近的桌旁，背对着雁北游，微抿的嘴唇向上扬起弧度。
他很好奇自己的信息素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就算是发霉腥臭的味道也没关系。
过去的十多年时间，足够他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是香香的，当然就更好了。
有时候又觉得没什么意义，毕竟通常情况下，他不可能对其他人释放带有毒素的信息素。
现在，雁北游告诉他，他的信息素不难闻。
是一种带有森林与雨水气息的冷香。
他很高兴。
当这些话从雁北游的口中说出来时，尤为高兴。
“您肯定不会骗我的吧？”叶南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低着头，杯子里冒出浅浅的白色水雾，“不会是……逗我开心的吧？”
问题才刚刚说出口，叶南洵立刻又接道：“抱歉……我只是……我不该那么说。”
太不合适了。
对方可是雁北游，有什么必要故意撒谎哄他开心？
问题不在撒谎不撒谎。
叶南洵为自己不过脑一时冲动说出的话感到懊恼，雁北游什么身份，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哄他开心？
双手抱着杯子，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又喝了大半杯。
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了，今天晚上他有些不对劲，似乎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还是很热。
热得他的脑子都快化了。
冷静思考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叶南洵害怕自己过会儿又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努力思考该怎么告诉雁北游，他想休息了。
“小洵。”
“嗯？”
声音离自己很近，叶南洵转过身，后腰靠在桌子上。
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alpha，已经走到距离他一米的位置。
“整个庄园只有你一个人吗？”雁北游问，“梦城有没有你认识的，可靠的omega朋友或者医生？”
叶南洵不清楚雁北游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父母出去旅游，日常卫生和照料花园有家政机器人。
之前还有一个阿姨经常来他们家做饭，但前段时间阿姨家里有事也回去了，最近都不会回来。
至于朋友。
叶南洵就没什么朋友。
目前认识的omega，一个曹溪，一个贺兰雪。
叶南洵不清楚雁北游所说的“可靠”具体是什么，但他直觉不管是曹溪还是贺兰雪，都不在这个范围里。
他的视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黏在alpha身上。
如果在场有第三个人，那个人会发现叶南洵看雁北游的眼神，就像一个馋嘴的孩子盯着诱人的糖果。
目光是那么的直白又纯粹。
被当做糖果的alpha轻轻蹙眉，不是因为被叶南洵用直白的眼神看着，而是因为对方的话。
只有一个人，没有可靠信任的朋友，也没有知道叶南洵信息素秘密的医生。
雁北游能猜到原因是什么。
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科学研究院教授，弹得一手好钢琴的漂亮omega，因为信息素的原因，在过去画地为牢，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离开。
游戏里的小蘑菇，数十年如一日挑战终极boss大黑龙，被大黑龙打倒后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呀？
因为从小到大，现实生活里，没有可以交谈的同龄人，也没有能够倾诉的对象。
强悍的，冷硬的，无坚不摧的星系统治者，放缓了声音，带着轻柔的语气。
“小洵，你faqi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