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马车左右摇晃一下,又向后沉了沉。
车夫扬起手中的鞭子,喝令马车朝着夕阳的尽头,吃力缓慢的行进而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条厚重的车轱辘印字。
车厢内,杨氏仍旧一言不发,就知道低沉着脸,伤心抹去眼角的湿润,一遍又一遍,偶尔还得抽泣出声儿。免得夜岚鹰看不出她在哭泣。
夜岚鹰真是受够了她的沉默不语,他长长叹口气,双眸炯炯有神,诚恳着求证道。
“杨氏,关于婉磬的事情上,你可有说假话,又或者是添油加醋,夸大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实?”
“啊?”
杨氏还以为他开口关心夜曦月的情况,没想到竟然为了翻旧账,查验之前的事情。这让她的大脑短暂空白了几秒,后又扭捏丰盈的身躯,答非所问。
“老爷,你不关心我们的曦月,反而问我这个干什么?曦月这责罚,来得实在是冤枉啊。”
“回答我的问题。杨氏!”
夜岚鹰对杨氏呵斥,单手紧握着拳头,一面期待杨氏说没有,一面又害怕知道真相。
他的态度突然转变,让习惯了温柔以待的杨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仍旧是装傻充愣,打算先发制人,掌握话语主动权。
一秒叉腰,扭着五官,看起来像是受到了生命不能承受的冤屈,比窦娥还冤。
嗓音微微一捏紧,哭腔带着不忿,拔尖的就出来了。
“老爷,你摸着良心问问,这些年我又苛待过婉磬吗?不都是尽心尽力照顾着,现在她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说不得了,惹不得了。我不知道她对老爷你说了什么,来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但我杨氏可以对天发誓,我没有半点夸张,造谣婉磬的一切事情。”
“当真?”夜岚鹰看人气势汹汹,看起来也十分真诚,言辞凿凿的。
杨氏说假话,也不怕天打雷劈,更是不害臊点点头,“老爷,我怎么会骗你呢。婉磬的事儿,都是曦月亲口告知的。我们的曦月怎么会骗人啊。”
夜岚鹰没有回话,而是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细细品味杨氏说的每句话,神情显得十分的烦躁。
见其没回话,杨氏内心也忐忑不安,好奇凑到夜阑鹰身边,“老爷,这婉磬对你说了什么呀?为何要这样审问我,跟个犯人一样。”
“杨氏,是你逼着婉磬做出那个不成熟的提议的?是你以死相逼的?”
“什么?”杨氏一惊,后咧开嘴敷衍笑笑,打趣着,“这事儿,老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曦月那个事儿,我也挺无奈的,孩子不听劝,非要嫁安元王不可,我这……也是没办法。”
“没有办法,就可以以死相逼了吗?婉磬在这个事情受了多大的刺激,你事后不好好管教曦月就算了,还如此宠溺着她。”夜岚鹰迟来的愤怒。
杨氏不明白,这事儿都过去一两年了,为何要这里翻旧账,“老爷,你现在是在责怪我了?嫌弃我了?啊!自己的女儿不宠着,难道让外人欺负吗?”
“到底是谁欺负人,我还看不出来了?想着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我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没想到,会让曦月在春庭殿和云燕阁屡次出糗!差点把我们夜家给一窝端了,你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让我怎么办啊?曦月就这样了,性子什么的都改不了,我也管不着啊。你对我发什么脾气。”杨氏急着了,对着夜岚鹰吵起来。
夜岚鹰惊讶望着身边如一座大山的杨氏,猛然站起来,像极了铺天盖地袭来的山崩,厚实的黑影将他这纤弱身板给死死笼罩着。
他不得不往窗子边上贴紧了一些,尽量腾出一些能呼吸的空间。
“你,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夫吗?”
杨氏瞪着阴影下的夜岚鹰,闷闷哼哼两声,咣当的一声撒娇的,重重坐下来。差点导致马车侧翻在路上,好在车夫技术好,控制住了车子,才没有侧翻在地。
“你都不知道。曦月在素月苑里,吃不上热乎的,穿不上暖的,连基本的暖炉都没多舍得放上等的炭火,就一些碎炭火。是不是蹦出火花,差点把曦月的小手给烫伤了。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伺候的,这小手抄写写得都肿了。婉磬,倒是不问不顾啊。”
其实夜曦月屋子里什么都不缺,该有保暖设施一应俱全,吃喝都是按照原来的标准来,根本少不了她一口金贵的吃食。
杨氏如此说,无非就是想让夜岚鹰心疼心疼夜曦月,挑拨和夜婉磬之间本就严重恶劣的父女关系。
夜岚鹰听着,有着自己的分辨,他并未全面听见去,反而还高兴道,“活该!这都是曦月自身咎由自取的。也是你教导无方导致的。这圣上罚她关禁闭,抄写文书背诵,乃是给她磨炼心性,去掉身上魅气。”
“老爷?”杨氏瞪大眼睛,疑惑注视夜岚鹰,“你在说什么啊。那可是曦月啊,你我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女儿曦月啊。婉磬可是她姐姐,怎么能让她在那种环境下受罚。还都不帮忙抄写文书,什么人啊。”
“婉磬做的对啊。那是圣旨,违抗圣旨,轻则就是打几个板子,又或者下个牢狱待着,重则是要掉脑袋的!灭九族的!”
夜岚鹰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无脑子的话。
杨氏没念过书,打小就在小镇子上生活,哪里懂国家律法呢,更别说是宫里更为繁琐的规矩和礼仪了。
“真有那么严重?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不就是出面说说话,动动手帮帮忙抄写的小事儿嘛!不至于还能让宫里人知道了?不就是一点小事儿,闹闹就过去了,怎么还能这样子对待我家曦月呢。王上,王后娘娘也是不懂人情世故啊。”
念叨着念叨着,就敢反向责怪到苏严萧,许凤梧身上去了。
吓得夜岚鹰不顾马车少许颠簸,一手捂着过去,“小声点,你想死吗?这隔墙有耳的。”
“有耳又如何!我说得也没错啊。真是苦了我那宝贝曦月了。本来就是侧妃了,还不能受到一点好。哎哟,哎哟……。”
杨氏反手推开夜岚鹰,又开始不顾他人死活,嘟嘟囔囔起来。
夜岚鹰堵不上她那碎嘴皮子,心思杂乱,疲倦哀叹几声,又侧目看向窗外的金黄白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