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终于,到了蒙家离开的时候了。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长吉码头上人头攒动,码头外的河道上,停泊着三艘五丈有余的乌青鸟船。好多镇民都来到了这里,打算送上蒙家一程。鸟船上有蒙家人来回巡逻,阻拦住每一个想要登船送行的人。
都要离开了,送不送的也没什么意义。栖霞镇上的人情债,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基本上已经还清了。蒙老太爷与蒙天赐便都觉着没有再相见的必要。
船老大领着水手们做着最后的准备,三艘鸟船,即将开航。
栖霞镇四大世家来了三家,就连一贯懒得交际的宋家,也派出了大管事陈圆来码头上相送。唯有赵家,自那日蒙家送来铺子地契后,便一直关门不出,任谁来了,都不开门见客。
这副举措,倒像是做贼心虚,无言面见蒙家。这样的话传到蒙老太爷的耳中,换来的,只是蒙老太爷毫不在乎的笑笑。
蒙天赐从船舱里走上甲板,远远的望了眼栖霞镇,还有码头上那些个谈不上熟悉的人,轻笑了声,不去理会。
这天,天刚微亮,一众蒙家人就已经登了船,目的就是想避开这些人。登上船的那一刻,码头上的这些人,除个别外,其他就只能算是陌生人。至此,蒙家与他们再无干系。
周宗辉,周宗光两兄弟在码头上看见甲板上的蒙天赐,顿时朝着蒙天赐不停的招手,期望能够引起蒙天赐的注意,从而可以登上船,说些客套话。
可蒙天赐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明明看见了,也只是当作没见罢了。
“小少爷,您行行好,还是快将玉琉璃抱下来吧。”老廖匆忙走到蒙天赐身边,哭丧个脸,垂头叹气道。
蒙天赐转过头,看着正趴在老廖头顶上的玉琉璃,忍不住的嗤笑道:“廖叔,您还别说,您这新形象啊,还蛮好看的。去了灵溪城,要是您能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说不定啊,会有不少的小姑娘,大婶子争先恐后的倒贴过来。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老廖的脸色,就更尴尬了:“哎呦,我的小少爷啊,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您瞧瞧,这都多久了啊,我是想尽办法,偏偏就是弄不下来玉琉璃!您说它是不是把我的脑袋当成它的窝了啊!”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哟。哈哈哈哈哈......”
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蒙天赐轻笑着,走上前,伸出手,想要揪起玉琉璃的后脖颈,把它从老廖的头上弄下来。可惜啊,自从上回蒙天赐被玉琉璃按在地上摩擦过后,玉琉璃就再也没拿正眼瞧过一眼蒙天赐。对于蒙天赐伸出的手,玉琉璃果断的选择用猫掌相威胁。
蒙天赐无奈,只能收回手,笑道:“廖叔,您看到了吧,玉琉璃它只愿意跟你好,不肯被我抱下来。”
老廖无奈一叹,脸色更加愁苦了:“算了,算了,我这点形象啊,算是彻底毁在这个小祖宗身上了。”
蒙天赐笑笑,走到船舷边,探出头,朝着身后的两艘鸟船望了眼,道:“廖叔,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开船呀?这码头上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可别让他们上来,打扰老祖宗的清静。”
“应该快了吧。不过小少爷,您当真不让周家的,宋家的人上来?”
“不要。看着他们我就嫌烦。尤其是周家二当家!接触多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母亲也不愿同他多聊。”
老廖不解,随即问道:“问什么呀?这周二当家的看上去人还不错啊。可比他那哥哥靠谱了许多。他这不是才接任镇长一职一个多月嘛,可镇上的口碑却很好,深得镇民们的爱戴。”
“或许吧,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着他的那张笑脸后面,藏得东西太深,看不清也辨不明白。”
老廖扭了扭脖子,调整了个姿势,又扶了扶玉琉璃,道:“小少爷,您说的这话,倒是和夫人当时说的一模一样......”
“是嘛,哈哈哈哈......所以说,我是我娘亲生的嘛!”
和老廖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儿,终于,一切准备妥当。随着船老大的一声吆喝,水手们齐用力,鸟船缓缓驶离长吉码头,朝着东杰城的方向,驶去。
灵溪城在东杰城的西面,从栖霞镇乘船出发,势必穿过东杰城。整个航程大概需要五六天,好在沿途的风景很是不错,倒也不会觉着无趣。
航行步入正途,栖霞镇也在身后变得越来越渺小。船行至一处芦苇荡边,一艘小小窄窄的乌篷船从芦苇荡中穿出。乌篷船上有两个人,一人穿着蓑衣,撑着船,是许久不见的吴老三。另一个,一袭粗制麻衣,散乱的头发在江风的吹拂下,凌乱的飞舞着。他站在船头,挺直了腰板,微笑着目送着船队远去。
远远的,蒙天赐也看到了他。心情多少有些激动,匆忙跑去船尾,挥舞着手,对着他高声喊道:“赵叔,再见啦!你要多保重啊!记得早日替我找个婶子啊!”
告别的声音随着风声,遥遥的传进赵明义的耳中。只瞬间,赵明义红了眼眶,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轻笑摇着头,暗暗骂了声:“这个混小子!连我都敢取笑!都要走了,还惦记着我讨没讨媳妇!”
摇橹的吴老三却是轻笑道:“赵队长,人家小娃子也是关心你呐。要不然,你就顺了他的心意了呗,哈哈哈哈......”
“我偏不遂他心意!”赵明义抹了抹眼泪,似是赌气般的说着。说完,目送着船队越行越远,直至看不见后,方才钻回乌篷里。随意坐下,解下腰间系着的酒葫芦,一仰头,闷上一大口。
“再见了,混小子!再见了,老太爷!再见了,罗姐,齐高兄,福祥叔!再见了,再见了......”
低声呢喃了许久,不觉间,身子一软,手一松,醉了过去。酒葫芦在船舱里“咕噜咕噜”的滚了几圈。醇美的烈酒从葫芦口流淌而下,清冽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随着江风,飘向远方。
吴老三高声吆喝一声,摇着橹,小船划破江水,朝着栖霞镇,缓缓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