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阳光,十分的耀眼夺目。
停留在雪地里的人也是。
特别是吴笺那一身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服饰加上他那辆堪比小汽车的轮椅。
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风云。
蒲江祺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惜没有成功。
宓溟攥他的手腕,攥的很紧,生怕他独个儿逃跑,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
这么标准的三角恋修罗场,蒲江祺有点儿可惜谷幺幺没来了。
不过,看宫万千掏手机的架势,恐怕是得给谷幺幺来个现场直击,要不是怕宓溟给他来一个过肩摔,蒲江祺毫不怀疑,宫万千是有过来采访的这个用意的。
八卦这个玩意儿,要是别人的,那多多益善,自己的话,蒲江祺就敬谢不敏了。
宓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庭广众之下,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凑近了蒲江祺的耳侧,用只有他们俩都未必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他又来了。”
蒲江祺发誓,他看见那些进出校门的人类,在宓溟靠近他的时候,发出了尖锐的爆鸣,虽然实际上,场面十分平静,各种声音在晨曦中交织,奏响了清晨校园的篇章。
在众多杂音之中,蒲江祺敏感地捕捉到了宓溟话里的重点。
大概是宓溟很明显的紧张和戒备,让蒲江祺也不由得跟着小声起来,小声则意味着他们俩必须靠的近。
蒲江祺只说了一个字,“又?”
可周围似乎飘起了无数的抽气声。
蒲江祺扭头查看,让宓溟按回了他的肩膀。
这下好了,本来只是看着像两个人在拥抱,宓溟这猝不及防的用力,蒲江祺彻底和他抱在了一起。
蒲江祺感觉周围空气都静止了,整个空间只听见他和宓溟的心跳声。
在没有人的地方,蒲江祺可以使用美人计空城计走为上计,各种计,但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蒲江祺只会脸红。
趴在宓溟的肩头,蒲江祺自然错过了,宓溟看向吴笺微微扬起的下巴,和挑衅的眼神。
相比较于宓溟的幼稚,吴笺显得成熟淡定的多。也正是因为这样,宓溟那点儿怀疑被无限放大。
果然,都是来跟我抢阿蒲的!
吴笺莫名的接收了宓溟的挑衅,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对着宓溟招了招手,“哥。”
“又来了又来了!”宓溟咬着牙小声嘀咕。
蒲江祺总觉得这个又宓溟说的愤恨不已,“什么叫又?”
“就是又来了啊!他之前夜里来了好多次!一会儿带汤一会儿带水,一会儿又说天冷了给我送衣服,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心机很重一肚子坏水?”
“我怎么……”不知道?
蒲江祺回想起自己画线头的焦灼和愤恨,估计是没在意吧,毕竟吴笺也不会特别来找他。
自从宓溟知道吴女士的身份之后,他对于吴笺的怨恨直线上升。
以往只要是吴女士的指示,宓溟都会听,现在吴笺提及是吴女士要求,宓溟都会从生理上排斥。
这玩意儿,说好听了是他妈,说不好听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他可不是宓焱焱,只要人在就行了,毕竟相处过。
跳出那些条条框框在看,吴女士偏心都要偏到太平洋去了,宓溟也说服不了自己,这是自己妈。
眼瞧着吴笺的轮椅向他们靠了过来,在一边看热闹的宫万千拉着徐天骄也靠了过来,“溟哥,蒲哥。”
蒲江祺一个激灵,瞬间把自己从宓溟身上撕了下来,红着脸对两人点点头。
好像每一次拥抱,最后回味的只剩下宓溟,宓溟乐此不疲地搓了搓手,对于蒲江祺的紧急撤离,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在考虑下一次,用什么借口让蒲江祺主动抱自己了。
本质上来说,他也是姓宓的,所以,他理解的宓焱焱的做法,选择了和宓焱海同样的观望。
只要不触及宓焱焱的性命,一辈子活在梦里,也挺好。
宫万千有一种“看!这里有变态”的眼神刚瞄了一眼宓溟,就让宓溟瞪了回来,并且做了个砍脑袋的手势。
宫万千怕,宫万千还有女朋友,宫万千还有美好的生活没有享受。所以宫万千往后怂了怂,把徐天骄推了出去,自己往旁边站了站,且乖乖地离蒲江祺稍远了一些,宓溟看他的眼神立刻放松了许多。
不明真相且剃头担子一头热,一心想着保护兄弟的徐天骄把蒲江祺往后拽了拽,后脑勺得到了他溟哥一巴掌,护在身后的人也让宓溟搂着胳膊拽走了。
徐天骄捂着脑袋不解,宫万千笑成了傻子,手机还开着录像。
蒲江祺瞟到一眼宫万千的手机界面,感觉自己想到了点东西,还不等他顺着灵光把那点儿玩意儿一同总结出来,宓溟又过来跟他说话,把他的思路全都打乱了。
宓溟说:“你要小心点,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觉得印宿怀也未必都是假话。”
蒲江祺知道,宓溟指的是关于他们两人命格的事。
但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法治社会,杀人犯法。蒲江祺想到这里,自己把自己打断了,这帮法师可跟普通人不同。
顺便也把蒲江祺刚想起来的有关宫万千的事,打断了。
吴笺看着那边几个人来回走位的闹剧,嘴角抽了抽。
无知又弱小的人类的敌意啊,还真的很有意思。
“哥。”
直到吴笺近在咫尺了,四个人仍旧一盘散沙,若真是如蒲江祺所想,刀一掏,他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跑不了。
然而人家吴笺压根就没看他们三个,目光灼灼地盯着宓溟,双手把一个保温桶递了上来,“哥,我想你了。”
满眼的小星星,满心的宓溟。
徐天骄不合时宜地想要伸手,让宫万千和蒲江祺一左一右给他架住了,“干嘛干嘛?我就是想检查一下,下毒了没有。”
宫万千无语,宫万千翻白眼,“合着你是个太监呗?”
“啥意思?”
蒲江祺一只手让宓溟扯着,别着身子去架徐天骄,让徐天骄一句话给逗乐了,要不是宓溟死活不放手,蒲江祺高低得打开徐天骄的脑仁儿看看。
这个货到底是怎么考上Z大的,靠打游戏吗?
宓溟没有伸手去接,大概恋爱脑的脑回路都问题很大,即便是吴笺如此笑容满面的盯着他看,他居然还认为吴笺是对蒲江祺不怀好意。
他这个想法如果让蒲江祺和吴笺知道了,非气笑了不可,特别是吴笺,当场得起来揪着宓溟的衣领子问清楚,他到底哪里表现出来对蒲江祺有意思了?他改!
宓溟不接手,吴笺举着保温桶的手开始渐渐颤抖起来,确实,就吴笺那个细胳膊细腿,看起来保温桶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更别说大冬天的他还不戴手套举这么高。
路过的人群不断有窃窃私语传出。
宫万千往蒲江祺身边蹭了蹭,咬着后槽牙说话,声音又急又杂乱,“蒲哥,你们仨的事回头单聊,赶紧让溟哥拿了东西走人,在这样下去,你又成狐狸精了。”
话,蒲江祺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文字他都懂,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不懂。
什么叫狐狸精?
宓溟的耳朵尖,宫万千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见了,对于路人怒目而视,多少有点儿无用,宓溟在准备做的一瞬间就收回了怒容,但也没给吴笺什么好脸色,一把夺过保温桶,“你回去呗。”
“哥,下个星期考完试你回来吗?”吴笺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笑脸迎人的,把宫万千和徐天骄两个不知道内情的人,弄得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保温桶超过了宓溟的预估,宓溟不得已放开了蒲江祺的手臂,蒲江祺得了自由,飞快的一手一个拽走了宫万千和徐天骄。
心底仅存的良知让蒲江祺没有带着两个人跑路,而是站远了一点,给他们俩留出谈话的空间。
如此贴心的做法,并没有得到吴笺或者宓溟的感谢,两个人看他们仨退后的表情如出一辙的难看。
宫万千接着咬后槽牙,“蒲哥,溟哥脸色难看,我懂,他难看干嘛?他难道还不想你走?”
蒲江祺摇摇头,这个他真不知道,不过他拉这两个家伙还确实是有事。
之前吴笺没回来上课,蒲江祺也就没说,现在来了,蒲江祺不由得想到了昨晚的事。
难道是为了姜可人而来?
蒲江祺郑重地拍了拍宫万千的肩膀,“万千,我知道你有本事……”
“打住打住,蒲哥。”宫万千用眼角瞟了一下还在看戏傻乐的徐天骄,“电影里通常这种话下一个场景就是送有本事的命的,你还是别夸我了。”
蒲江祺摇手,“我请你帮个忙。”
宫万千和谷幺幺确实有身份,蒲江祺这段时间在宓焱海别墅,看了不少关于宗教处的资料,知道除了政府部门之外,另有天师组织。
之前蒲江祺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觉得宫万千可能不简单,当然,他也不会真的要宫万千去冒险。
等会儿去上课了,他和宓溟都无法跟着吴笺,宫万千和他同班,蒲江祺只是想让宫万千盯着吴笺,一旦吴笺离开,即刻给他发消息就行了。
宫万千在确定了任务难度和危险程度之后,比了个oK的手势。
那边,宓溟和吴笺的对话也接近尾声。
这次离的远了,蒲江祺他们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只是看见宓溟脸色很不好的甩开了吴笺的手,甚至连原本接在手里的保温桶都丢回了吴笺的腿上。
愤怒的宓溟没有发现,两边走动的行人,投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不屑甚至是凶狠。
这完全归功于吴笺精湛的演技。
背对着吴笺,宓溟看不见,但迎面的三人却看的一清二楚,特别是蒲江祺,他看见吴笺对着自己挑衅的挑了挑眉毛,勾起的嘴角,似乎是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环境嘈杂,按说应该是听不清的。
但蒲江祺清晰的听见吴笺的声音,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
他说:“你斗不过我的。”
再看去,吴笺已经垂着脑袋,转动了轮椅往学校里去了,背影孤单寂寞冷,看得人忍不住想去送温暖。
宫万千拍着蒲江祺的肩膀感叹,“我的天,好一招一石二鸟,柔弱同情装可怜,兄弟,为你和溟哥默哀三分钟,我先去了,电话联系。”
说完,宫万千三两步就窜了出去。
从他跟着吴笺的动作来看,蒲江祺觉得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了。
徐天骄全程在状况外,见宓溟过来,还笑眯眯地同他招手,“溟哥!这儿!”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私语。
宓溟黑着脸,拉起蒲江祺的手腕,“走。”
徐天骄一脸茫然的跟上两位大佬的步伐,对于他来说,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考试的时候有所依靠。
路边看热闹的人很多,并且没有因为事主本人的散去而散去,反而是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蒲江祺不由得想起了宫万千和谷幺幺都提到过的论坛,正在皱眉思考,忽然感觉手臂一沉,顺着看过去,蒲江祺好悬没有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连忙撤手,“不是,大庭广众的你干嘛呢?”
亲吻蒲江祺手背的宓溟一脸理所当然,“亲亲啊,你又不让我亲脸,还是说没有人的时候可以?”
本来走的好好的徐天骄一个踉跄,直接从马路牙子上掉了下来,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应该在这里”的困惑。
蒲江祺扶额,总感觉解释不清楚了,指着还要靠近的宓溟,“你站在那里!”
宓溟乖乖站好。
徐天骄抠了抠头皮,也站到了宓溟的身边。
两个人高马大往路中间一堵,交通立刻瘫痪,蒲江祺想好的话还没说出口,不得已把两个人拉走。
路人的交头接耳已经大到蒲江祺可以捕捉一些细节的地步了。
蒲江祺捂住了自己的脸。
宓溟丝毫没有成为舆论中心的自觉,拽开徐天骄,自己一个补位,“怎么了吗?”
蒲江祺掐住眉心,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刚刚吴笺说什么了?”
“没什么呀,都是些不重要的。”宓溟走路也不好好走,非要贴在蒲江祺的手臂上,蒲江祺的右手被他握在手心里,跟个把件一样在把玩。
“你能不能自己走路。”蒲江祺忍着打人的冲动。
“怎么了嘛!”宓溟没松手,但好歹是离开了蒲江祺一些。
道理情况宓溟都知道,但宓溟不想搭理,反正昨天蒲江祺没拒绝,就是承认了。
并不知道一个美人计把自己送出去的蒲江祺,“你站好了说话,天骄还在呢。”
“没没,我不在我不在。”徐天骄比窜天猴都快,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宓溟扳着蒲江祺的肩膀和他对视,“好啦!这下就我们俩啦!”
算了,说不通,蒲江祺放弃了。
“吴笺到底要干什么?”
蒲江祺屏蔽了路人的指指点点,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宓溟不由自主地就挺直了腰杆,像跟老师作报告一样,一板一眼,“他说就是我妈想我了,希望我有空多回去回去。”
蒲江祺用眉头写了一个完美的川字,让宓溟一个手指按平了。蒲江祺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你干什么啊!”
“喜欢你呀!”
宓溟把喜欢挂在嘴边上并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蒲江祺都当做没听见。
这次不知是因为刚刚自己才用了美人计,还是单纯的想知道结果,蒲江祺听见自己在问,“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
“哪里奇怪?”宓溟是真的屏蔽了周围的人群,要不是他不会孔雀开屏,估计这会儿能原地扭成一朵花。
明显是因为蒲江祺愿意讨论这个问题,说明蒲江祺就是有同意的趋势了。
革命即将成功,同志一直努力!
宓溟说完,两个眼珠亮晶晶地看着蒲江祺。
这种视线让蒲江祺的思维有一瞬间的不受控制,原来一个人满心满眼是自己的时候,眼睛里是真的只有自己的。
蒲江祺想,也许不是宓溟太勇敢,只是他自己太矫情吧?
但蒲江祺还是问了出来,“怎么就喜欢了呢?”
“爱有时候就是这样,流于表面,才能成功。”
“那你就是颜狗。”
“对啊!我是颜狗我骄傲啊!”
蒲江祺气鼓鼓的快步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被宓溟赶了上来,两人打闹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变得不一样,只是蒲江祺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后来宓溟告诉蒲江祺,吴笺确实没说什么,但是他也应该不是来搞事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大门口等着。
蒲江祺思考了一会儿,选择隐瞒了宫万千和谷幺幺的事情,毕竟那也是他们俩自己的私事,在没有确定的时候,蒲江祺不想到处宣扬,即使蒲江祺认为吴笺这次的出现,应该和宫万千所谓的论坛有关。
就像是他们在大门口遇见的那些拿着手机乱拍的学生一样。
但这些都是猜测,没有办法证实。
蒲江祺告诉宓溟,他让宫万千跟着吴笺了,宓溟说可能没有结果。
果不其然,一直到放学,吴笺都没有离开过座位,被毫无作用的宫万千吐槽,一天天吃那么多,难道连个厕所都不要上嘛?
总之,这一天,以轰轰烈烈乱七八糟开始,以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结束。
下课的时候,是密家的司机来接的吴笺,在看见宓溟的时候,司机甚至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他是吴笺的个人司机,压根不认识宓溟一样。
宓溟对此耸了耸肩,没有任何的感受。
晚上函授的时候,宓溟把吴笺的事告诉了宓焱海,宓焱海似乎很忙,听了没两句就打断了宓溟的话,告诉他们,他和蔚天兰很快就回来,短期内千万不要和吴笺起冲突。
宓溟表示一定听话。
最后,在宓溟撒泼打滚之后,蒲江祺依旧回到了黄天霸的小别墅,宓溟站在路口看了好久,才离开。
黑夜里,路灯下拉长的身影,孤孤单单透着一抹心酸。
站在窗口,蒲江祺不知为何感受到了宓溟的落寞,只是不等他有反应,宓溟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不见了。
黄天霸依旧一夜未归。
时间好像在重复,这似乎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