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屹阳城主街的隆源客栈,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蔺曲思夫妇带着蔺欢一行数十人,大约用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便抵达此处。
他们一家三口径直进入一间上好的雅间。
房间内布置得典雅简致,宁静又祥和。
蔺曲思只待了片刻,说是有事要忙,便跨步出了雅间。
雅间里只有蔺欢和凌盼若母女两人围绕着一张乌木香几对面而坐,桌面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煮茶茶具。
凌盼若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声音宛如柔和的诗篇,听得让人陶醉其中。
“欢欢,母亲一直都很想知道,你这些年在丞相府里究竟是怎么才能活下来的?你可愿意将那些经历讲给母亲听呢?”
话音一落,她自顾自地拿起香几上早已备好的茶叶,动作轻柔地捏起几片茶叶放入壶中,然后熟练地开始煮茶。
随着壶中水温的逐渐升高,浓烈的茶香在雅间内渐渐弥漫开来。
凌盼若一边煮着茶,一边陷入了回忆里:“欢欢,你知道吗,我与你父亲成婚初时,他最是喜欢喝我煮的茶水。”
“想当初年,他第一次喝我煮的茶水时,那惊讶的表情,我至今仍然记得……”
蔺欢仿若一名合格的听众,不轻易出言打断母亲的叙说,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母亲的回忆。
夫妻两人之间美好的记忆,让凌盼若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淡淡的笑意中透露出无尽的善意和亲切。
她看着蔺欢,眼中满是慈爱:“那时候的你还年幼,尚未品尝过母亲煮的茶水。今日,我们母女终于得以团聚,便让母亲亲手给你煮一壶好茶吧。”
两人说话间,茶水已经煮好。
凌盼若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提起,缓缓倒入一个精巧玲珑的茶杯中。
热气腾腾的茶汤,色泽金黄透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待到茶水滚烫的温度稍稍冷却一些,凌盼若亲自端起那杯茶水,宽大的衣袖严严实实地掩盖着她细微的动作。
她将茶水递给蔺欢,语气温柔至极:“欢欢,你快尝尝这杯茶,喝完茶水后,跟我说一说它的味道如何。”
“母亲已有许久没煮过茶水,你顺便帮忙品鉴一下,我也想知道我煮茶的手艺是否有所退步。”
蔺欢接过茶水的那一刻,凌盼若的心口疼得厉害,就像无数根尖锐的针尖,同时刺入她的心脏,疼得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强忍着针刺一般的心疼,神色自若,让蔺欢无法窥探出一星半点的异常。
蔺欢端着茶水递到唇边,茶香四溢,扑鼻而来。
氤氲着热气的茶水中,有着零星的茶叶,巧妙地遮住了母亲对她的算计。
她轻抿了一口茶水,清新爽口,夸赞的话语脱口而出:“醇厚甘甜,入口温润,母亲煮茶的手艺当真非同一般。”
随着她的一杯茶水全都入了肚子里,凌盼若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她继续谈论着下一个话题:“欢欢,母亲在进入屹阳城的这几天里,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
“大力兴修水利设施,改善农田灌溉条件;制出简单实用的肥料,提高农业收成,这两件利民的大事,皆是出自你的手。”
“我的欢欢当真是能力出色,能干细致,母亲心中甚是佩服。”
她的女儿冰雪聪明,才貌双全,完全能够胜任凌川少主之位。
她的夸赞,让蔺欢的脸上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
凌盼若继续问起先前的问题,哽咽的语调中全是痛苦:“欢欢,在丞相府中的那十年,你一定度日如年吧?”
“你放心,就算蔺绍逃到天涯海角,母亲掘地三尺也会把那个不配为人的畜牲抓回来碎尸万段,给我们报仇雪恨。”
她心内暗恨不已,一年了,蔺绍就像那狡兔,太能躲了。
她的人在天启皇朝找寻了一年多的时间,却始终找不到一点踪迹,蔺绍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让人遍寻不得。
蔺欢忆起蔺绍惨死时的场景,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柔和的轻笑:“母亲,你不必让人去找蔺绍了。”
她不是善茬,丞相府里那些丧心病狂、心狠手辣的恶人,早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凌盼若一怔,问她:“欢欢何故不让母亲的人继续去寻找蔺绍的下落?”
此话刚问出口,她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悠地一下子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心里瞬时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欢欢,你让我不必再派人去找寻蔺绍那个混账的下落,莫非,莫非他是折在了你和王爷的手中?”
若她的这个猜想为真,那么,她的人能找到蔺绍的踪迹才是奇怪。
蔺欢轻点了一下头:“母亲,蔺绍早在一年前就魂归故里了,确切来说,他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他纵容丞相府的那些人,对我肆意欺凌,乃是罪魁祸首。我岂会轻易让他一命呜呼,他在离世之前受尽折磨而死。”
凌盼若心中震惊万分,怎么都没有料到,是蔺欢自己亲自动手报了仇。
不愧是她的女儿,手段凌厉,让蔺欢接任少主之位,她和蔺曲思就可以安心地去游山玩水了。
蔺欢不知道她心里的如意算盘,也没再往下说。
她终归不是原主,虽渴望亲人的关爱,但这是她与母亲的初次见面,远远还不到透露自己秘密的地步。
她透过雅间半开的窗户往外望去,不知不觉间,时辰已是不早。
想到她和母亲他们一起来客栈时,祈毓说让厨房给她做自己喜欢的桂花糕,她便有些坐不住了。
蔺欢的语气中略带歉意:“母亲,快到晚膳时辰了,我就先行回府了,明日再来看您。”
话落,她快速起身往门口走去,只不过,才刚刚走出几步的距离,脑袋忽地眩晕得厉害。
紧接着,她与祈毓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幅幅画卷般强行从她的脑海中剥离,致使她痛苦百倍的呐喊:“不,不要,我不要忘记他。”
剧烈的疼痛大力地撕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疼得她伸手用力的揉着脑袋,可任由她如何用力去揉,疼痛都不曾减轻丝毫。
想起她只喝过母亲递给她的那杯茶水,她看向母亲,眼神冷冽如冰:“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