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不甘心地指着柚儿问:“那她是谁?”
杨清婉言简意赅地回说:“我的贴身丫鬟。她这两天有些头疼,不能见风。”
再想起刚才的对话,杨清婉确实从来没说过柚儿是主子,她是丫鬟,是容氏和江政先入为主,一步步走错到现在的局面。
容氏下意识的看向杨清婉,对上她嗤笑的眼神,终于确认。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误会,故意让他们打脸。
容氏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都凉了半截,但是喉咙又热又痒,还有点腥味,像是血的味道。
为什么,这可是侯府,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家世,要不是她顾念着身上的那点子血脉亲情,她以为她能登上侯府的门槛么。
没见到杨清婉之前,容氏心里也有那么些愧疚,若不是当年出了纰漏,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流落在外头吃苦。接回来,也是为了让她能心安些,而且多个女儿,给瑶儿作伴也不错。
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
周遭怀疑的目光快把容氏淹没了,侯府凭空多个千金,侯爷夫人还不认识,真是蹊跷。
就算自小没有养在身边,难道这十几年也不曾探望一二么?
杨清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轻言浅笑:“母亲不认得我也是应当应分的,毕竟你从未教养过我。”
这是把她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来。
而且“从未”二字很耐人寻味,侧面也证实了侯府对她从来没有养育之恩。
不久前还在讨伐杨清婉的人都有些尴尬,人家都没受过这恩情,谈何报答?更何况与容氏拉扯的是丫鬟,他们没听清事实就妄下判断,实在是太鲁莽了。
不过杨清婉语气淡然,好似对过往的一切全不在意。
但正是因着这份豁达,就更显得侯府冷漠无情,家大业大,却连自己的孩子都放任不管。
容氏深深吐出口气,鲜红的指甲戳进掌心,告诉自己要稳住,不能再落下风。
抬起下巴,便又是一脸歉意的模样。
“以前都是我的疏忽,现在你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也是团圆了。”容氏拉着她的手,语气真挚,“我知道你是回来路上被这些劫匪吓坏了,心神不宁,说话难免带着冲气儿。你放心,这些人我必定严惩,绝不让你白受罪!来人,将他们拉下去!”
这些人拖得久了,是个隐患。
容氏不知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把人带下去慢慢审问,总能捋清楚前因后果。杨家人的事到底办没办成,她还要听结果呢。
谁知,杨清婉义正词严道:“母亲,这些人犯了事,自然有官府严惩,滥用私刑可是要坐牢的。我知道您是爱护我,但是我看您的律法意识实在淡薄,改日还是得请个先生来好好学习。”
国法都搬出来了,还怎么反驳?其实像他们这么显赫的贵族里,动用刑罚,惩戒下人是很常见的,但是不能惩罚平民。
这些劫匪没有卖身,自然也是由官府接手,确实轮不到她来管。
杨清婉表情严肃,像是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
容氏咬着牙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侯府主母的身份压着她不得不面对,否则日后在老太太那就更抬不起脸了。
不知算不算她运气好,这尴尬的局面立马被顺天府的巡捕们打破了。
容启回到京城后,皇上为了奖赏他立下军功,给他在京城封了个闲差。
每日只要在城内逛逛,调解各种民事纠纷,容启倒也乐在其中,累是累了点,但总比那些一动不动的文官好啊。他的屁股坐一天板凳,比坐牢还难受。
今天一早就听到长乐侯府这边抓了十几个劫匪,容启率了一个小分队来查探,看看是否确有其事。
没想到,这一看,就看到了熟人。
杨清婉一见来人,就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容启也很意外,环视一圈,看到她和容氏之间诡异的气氛,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你就是他们说的二小姐?”
看到杨清婉点头,他挠挠头:“那这些人都是你抓的了?我们顺天府要带走审问,回头还要请你去做笔录。”
杨清婉自然应允:“到时你派人来传我就是。”
虽然有很多想问的,但是现在是当值时间,容启一向公私分明,也没闲聊,直接就把这些人带走了。
江政和容氏两眼一黑。
这熟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认识容家的人?
容启一向不喜与京中人士交往,即便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堂姑妈,也是点头了事,从没有特意问候过。
杨清婉看着容氏铁青的脸,笑了起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
进了府,容氏深觉疲惫,直接拨了个婆子领着杨清婉进了蘅芜院。
这个院子很偏,走了一刻钟,拐了七八个弯才到。地方不大,打扫得还算干净,那婆子给她们放置好包袱就退下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对杨清婉来说,都分外熟悉。她曾经在这里过了水深火热的两年,每日都困在这个小院子里,闭着眼睛都能摸清路了。
“小姐,我铺好被褥了,你可要歇息?”柚儿整理好床铺,小声问道。
杨清婉从包袱里拿出金针囊,慢悠悠地倚在榻上:“不急,一会还有人来。”
还有人?
柚儿点点头,拿出茶叶和茶具,去烧热水了。
她对杨清婉的话深信不疑,既然小姐说有人来,那她就备好茶水,不能失礼,让别人笑话。
杨清婉笑弯了眼,她毫不怀疑,若是有一天她杀人放火,柚儿肯定是埋尸的那个。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果然有人来了。
“在这里可住得惯?”
夏姨娘是个举人的女儿,也算知书达礼,一双含情目柔情似水,让人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戒备。她拿了几盒糕点,还有几支首饰当见面礼,也算是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