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大娘不是普通的下人,这一点,杨清婉当然清楚。
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娄大娘的礼仪规矩比侯府教的还要好,现在的她已经完全可以做到静如姣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的仪态了,绝不输于京中任何一位大家闺秀。
只是娄大娘年纪不小了,路途颠簸,杨清婉恐怕她吃不消。
娄大娘见她犹疑不决,笑了笑:“一把老骨头了,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若是不能帮上小姐的忙,我恐怕是寝食难安。”
既然如此,杨清婉只好应下。
很快就到了启程的这天,朱嬷嬷命人将马车停在了门口。
吴氏将大包小包都放上马车,又把专门换好的散碎银子给她,叮嘱道:“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杨清婉抱住吴氏,在耳边悄声道:“祖母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她一向说到做到,吴氏像吃了定心丸,心里舒畅多了。
然而,让杨清婉没想到的是,田氏和杨大勇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见她阻拦,田氏气得跺脚:“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走这么远,到地方了我再回来不成吗!”
杨大勇是绝对的妻管严,一唱一和道:“我们不给你添麻烦,就是远远看你平安进门就好了。”
田氏夫妻俩以为杨清婉是怕他们缠着,怎么劝也不听。田氏干脆一屁股坐上马车,拉都拉不动。
杨清婉苦笑,她哪里是嫌弃,如果可以,她巴不得和爹娘永远呆在隆安,过一辈子。
那边朱嬷嬷没了耐心,催促道:“小姐快上车吧,田夫人若是想跟着,便一起坐上,这一路远着呢,再耽搁下去,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客栈呢。”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杨清婉不再纠结,反正敢害她爹娘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只管放马过来!
…
朱嬷嬷租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官道上快速前行着。
一路上,杨清婉拿了本奇闻异志打发时间,却突然被柚儿叫了一声:“小姐,那位好像是包公子吧?”
杨清婉顺着目光,往后面看过去,还真的是包南昌。
他骑着一匹黑马,离马车有一段距离,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
注意到杨清婉的视线,他稍稍往前赶了些,不知是不是被太阳晒的,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红晕。
这里是去向京城的官道,没有别的方向,包南出现在这里也着实让杨清婉吓了一跳。
她出声问道:“这么巧,包大哥也是要去京城么?”
“不巧。”包南昌如实答道,“你去,我不放心。”
这莫名的亲昵感,让杨清婉愣了,“我有丫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这么一走了之,赌坊不管了么?”
包南昌垂首,脸侧过去,那道十字刀疤隐没,显出难得的柔和。
他坦白说:“赌坊我卖了。”
这么明显的情愫,再看不出来,杨清婉就真是傻子了。
她将头转到车里,不再去看包南昌:“包大哥,我把证人交给你,是因为你出面比我出面报官更合适,李家受到的惩罚会更重。你我之间,有缘相逢,各取所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你的这份人情,我承不起,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回报。”
杨清婉从不拖泥带水,给人幻想的余地,无异于杀人剜心。
她对包南昌有敬佩,有尊重,但没有男女之情。她也绝不会仗着别人的喜欢,就肆意索取。
杨清婉拒绝的干脆利落,连窗户也一并关上了。
很快,包南昌脸上的红晕退去,又恢复了冰冷。他紧了紧缰绳,又退回方才的位置,与杨清婉的马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
就这么走了几天,终于到了京郊附近。
快到黑堂山了。
旧地重游,杨清婉脑子里都是前世贼人抢劫的画面,女人的尖叫声哭喊声,血液飞溅。
她摸着袖子里的铁针,躁乱的心才稍稍平静下去。
后边马车里的朱嬷嬷也是心烦意乱,采月是个大麻烦,坐吧,坐不了,趴吧,她占一大片空。
本来车上坐四个人绰绰有余,现在坐的她挤死了,跟腌咸菜似的,动都动不了。
一路上颠簸,稍微震上一点,采月就叫的跟杀猪似的。朱嬷嬷被叫的头晕眼花,感觉头皮都紧了不少。
趁着其他人下车方便,朱嬷嬷也想下去喘口气,却被采月一把攥住了。
“事都安排好了?”采月一脸欢欣,本来还算清秀的脸庞因疼痛显得格外扭曲。
朱嬷嬷厉色道:“闭嘴!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
采月切了一声,撒开了朱嬷嬷的老手。
以为她想看这老婆子的脸色啊,要不是想知道这家人什么时候见阎王,她才懒得贴朱嬷嬷的冷屁股。
把玩着手上的蔻丹,采月心情大好。
杨清婉带着柚儿,让她恨之入骨,说什么教训了下人,结果还是活蹦乱跳的!
她这一趟出来,丢了这么大脸,都是拜这主仆俩所赐!
休息过后,马车接着前行。
不同于之前的快马加鞭,走到黑堂山时,天都黑了。
杨大勇常年行军,对马车的行进速度自然敏感,立即就发觉不对劲。
他靠近田氏的耳边,还没嘀咕两句,就听到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马车也停下了,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粗犷的男人声音回响在林中,嬉笑着说:“钱要,人也要。老太婆就算了,小娘子嘛,还可以玩玩!哈哈哈哈!”
闻言,田氏惊慌道:“发生什么了?”
“你不要动,我去看看。”杨大勇拍着田氏的肩膀,直接下了马车。
打眼一扫,估计三十多个男人身穿黑衣,手里拿着长刀短剑,还有人举着火把,很明显是山贼打劫。
敌众我寡,而且车里多是女人,杨大勇拧着眉头,要是对方只要钱还好说,可是听这意思,还有杀意,不好撤退啊。
这腿勉强还能撑一会,杨大勇抄起身上携带的短刀,往前面走去。
还没走几步呢,就看到杨清婉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长发飞扬,身材窈窕,倾城的容颜映照在火光下,犹如神女下凡。
“就是你们要抢劫?”
为首的男人对这容貌一见倾心,拍马道:“谁都不许跟我抢,这是我的压寨夫人!”
贼匪头子这才缓过神来,涎皮赖脸地哄笑起来:“老大,这小娘子等不及了……”
还没等说完,一根铁针破风而出,直穿男人的眼珠!